刘春说到这里就似乎陷入了沉思。
沉默了一阵,他才说,这就要说到他的妻子了。
刘春说,在那个中午,他和骆红一起吃午饭时并没有意识到,他和他妻子的关系也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当然,他说,发生这样的事应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次出了周明主任那件事以后,刘春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妻子,不仅是她这个人,也包括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他在她心目中占据的位置。刘春了解了这一切之后感到很失望。苏警官曾经问过他,这些年来他跟妻子的感情究竟如何。苏警官说你自己就没有一个客观的估价吗?刘春听了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他说自己和妻子的感情很好,那为什么还会发生周明主任这件事呢?而如果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好,他又不愿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个事实。要知道,让一个男人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一点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毕竟是刘春无法解释的,在他被关进去的那段日子,他的妻子确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按理说这件事是因她而起的,至少她应该对刘春感到一些愧疚才对。可是那段时间,她除去接受警方调查,简直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地若无其事。
刘春直到被放出来时才知道,他的妻子早已离开医院,自己又有了新的住处。据说她父亲已经病得很重,她母亲陪他从老家来这里找她,让她给治病。经医院的医生检查,她父亲的肾病已经到了晚期,马上要住院,所以她要经常去照料他。她去照料父亲应该是人之常情,刘春当然不能为此埋怨她。刘春只是对她的一些做法感到不太满意。她后来听说刘春被放出来了,立刻就在一个上午跑来找他。她先是对刘春表示出关心,问事情最后是怎样处理的,是不是都已过去了,然后又对他抱怨说,她离开东朗医院时,院方不仅没有什么说法,竟然还将她那个月的工钱也扣掉了。刘春已经听说,自己欠医院的那笔巨额医药费,林老先生的那个女儿在回马来西亚之前都已替他还清了,也就是说,他已经不用再去那里打工抵债了。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立刻引起他妻子的极大兴趣。他妻子来找他的这个上午绕来绕去地问了他很多话,直到最后他才听明白,其实她真正关心的并不是他的情况,而是那笔钱的事。她想知道,林老先生的女儿在临走前究竟酬谢了他多少钱。
刘春的妻子认定,那个女人一定给了他很多钱。
但是,刘春告诉妻子,没有钱,一分钱都没有。
不可能!他妻子立刻睁大眼说,这怎么可能呢?
刘春说为什么不可能,就是这样,一分钱都没有。
刘春的妻子冷笑一声说,她已经听说了,那个女人临走时给他留下了一大笔钱。
刘春点头承认,说是的,她确实说过要这样做,但他没要,他为什么要她的钱呢,就因为他照顾过她的父亲吗,可是他在做护工时是有工钱的,那些事并没有白干。
你……没要?刘春的妻子又冷笑着问,你会那样傻吗?
刘春说,咱们结婚这些年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
刘春又说,再说这也不是傻不傻的问题,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讲道理,人家已经替我向医院还了那样一大笔医药费,这已经是额外的了,我还能再要人家的钱吗?
刘春的妻子一听他这样说,鼻孔里哼一声,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件事让刘春很难过。刘春跟他的妻子在一起生活了这些年,还从不知道她竟然这样爱钱。但他的心里也很清楚,这并不能完全怪她。他和妻子一起生活这些年几乎没有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他们租住的房屋是最小的,他们使用的家用电器是最低档的,他们的日常生活是最节俭的,尤其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们的生活几乎已节俭得不能再节俭。他的妻子为此对钱的渴望已达到神经质的程度,应该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刘春并没意识到,就在他和骆红一起吃饭的这个中午,他和他妻子的关系也已经到了关键,或者说是已经进入了尾声。起因是她父亲的肾病突然恶化,不仅呕吐不止,人也昏迷不醒。经医院诊断已经转为尿毒症。尿毒症在医学上也叫慢性肾衰竭,与恶性肿瘤和血癌一样也属于不治之症。不过据医生说,要想根治办法还是有的,那就是做肾移植手术,但所需肾脏必须是活体,目前我们的国家还没有肾库,因此,换一颗肾脏的价值也就可想而知。据称,所有的费用加在一起大约要几十万元。几十万啊,刘春说,这个数字他就是拼命去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多少。但是,也就在这时,他的妻子又告诉他了一件事。
他的妻子说,有人愿意为她出这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