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饥饿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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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西安笔记(十)

老板说让我准备下西安,说是工地催得紧。我推说当天的高铁都没票了,只好晚上的普快了。为了将时间拖的长点儿,我一直将票买到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幸亏现在交通发达,遇上一天发一趟车,岂不内心痛苦。

又要远行,心里惆怅的厉害,虽说夫妻不怎么亲热,见了面不是动手就是动脚,时不时大眼瞪小眼,恶言相向,可毕竟亲情基础在那里,很多不舍却难以言说。

不知是真老了还是懒得表达了,很多甜言蜜语全如鲠在喉,不愿再拿出来随便使用,要放在以前,还不想着法子甜死人家女孩。

早上陪着闺女到外边大街上溜达了一圈,天气阴沉着,似乎想下雪。闺女穿戴的跟个粽子一样,戴着一顶橘红色棉帽,乳白色小口罩,印花丝质围巾,看着无比可爱。我们在对面家具市场里边儿边转悠边跳“泥坑”,跳泥坑还是闺女从小猪佩奇上学来的,一天不蹦蹦跳跳一会儿浑身不舒服似的。还好,这么冷的天,运动起来倒不觉得冷。

等回到家,老婆问我们父女哪转去了?我说对面家具市场。老婆眯着眼想了会,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去南川家具市场瞅瞅,看有没有物美价廉的高低床。高低床我们计划很久了,由于经济原因一直解决不了。小卧那张床还是结婚前旧货市场淘的床,几百块钱,如今也旧了,看着也不协调。今年老婆跟着我指挥信号挣了点钱,因此我们想着两个人合资一张高低床。

说走就走,开车去了家具市场。闺女半路说她饿了,下车后找了半天寻了一家商店,买了点面包,牛奶。然后我们走进一楼,满眼整齐罗列着各式各样的牌子,林林总总,应接不暇。我们采取走马观花式,先溜一圈儿,大体掌握一点信息。不一会儿我们都比较中意一款,通过各家进行比较,还是初心不变,最终以3400元的价格谈妥了。床样型挺好的,在细节方面有点瑕疵,可是能接受,听店主说是展览品,所以便宜些。既然大家都看上,说明确实好,不然以老婆挑剔的眼光加上我神经质的审美,也不至于差的太远。

旧床我送给了何大,可买好的新床我也没睡上,晚上就得回西安了。

等安装师傅将床装好,感觉房间精致不少,好东西就是好,这是不言而喻的。等铺好了床,上面那么一躺,闺女也爬了上来,跟我在上面玩。这下好了,即使来了亲戚,晚上也不怕没处挤着睡了。

时间只能催人老,如今时间不但催我老还催我远离。不论我的票买到哪个点,哪怕压缩到最后一班车次,最终我都要离别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从不停留半分。我认真梳洗了一番,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观望了良久。镜子中的自己已然沧桑,这是三十岁的光景,三十岁的我就是这样的。短短的掺杂着耀眼的白发,满脸疲惫的细小皱纹,一件几年前买的,当初穿着显老,如今穿着刚好的黑色夹克,天蓝色的牛仔裤,棕色的皮鞋,肩膀挎着黑色的小包。我心里问自己,要拼到何时何种地步才能停下脚步,过一段属于自己理想的生活?无言,没有人会解释这一切。即使过了三五年,债务偿还清楚,闺女也该花大钱的时候了,如今的教育真让人忧心忡忡。听说正常上课压根学不了啥东西,关键课外补习班!还有很多特长班,这都是需要钱的。再说了,随着步入中年,身体还会安然无恙的跟自己保持良好的协调么?会不会发生抗议甚至罢工的局面?一切不稳定因素在脑海跳跃,人这辈子,越活越难,越老越需努力。

我要走了,亲了一下闺女的脸蛋说再见。本来也想亲一下老婆的,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了。不是没那份情趣,而是没那份勇气,似乎总有一点隔阂阻挡在两个人之间,难以逾越。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也理不出个头绪,怪怪的,总之,就是怪怪的。老婆也没表示亲热的意思,只是抱着闺女说再见。我转身打开门,假装坚强的离开,眼眶热热的。

来到大街,几乎没有人,只有不多的几辆出租车在马路上闲逛。马路两旁的路灯散发着寒冷的光线,制作成国旗模样的装饰灯一路红红火火,庄严的伸向下一个街口,看着挺壮观的。估计这次等我回来,满大街都装饰了彩灯吧?因为每年过春节,定西城到处街灯挂彩,好不热闹的,也唯有小城的年才觉得有股浓的化不开的味道。其他大城市压根就感受不到那种年味,除了电视上可以看到红红火火过大年的节目,很多现实的地方依然跟平常一样。很多人都说过年越来越没意思了,我想不是没意思了,是因为我们长大了,融入现实生活,很多小时候熟悉的浪漫幻想都被现实刺破,我们也承担了这种赤裸的现实问题,失去了纯真的幻想,看待事物也就不那么理想化。要知道小时候能放个炮仗就欢乐的不行,因为我们还处在对炮仗的探究阶段,这个一点就响的东西,它是神秘的。

我到巷子里将车的电瓶负极取掉才抽着烟,冒着寒,神情恍惚的走向了车站。一路我连着抽了三根烟,本来烟瘾不大的,可就是心烦。等到汽笛再次拉响,随着铁轮哐啷哐啷的延伸,窗外的一切逐渐陌生。我躺在中间卧铺,本来想写一首关于离别的诗的,可想了不知多久,脑袋被泥巴塞住似的,没了兴趣,就此作罢。闷着头睡了一会儿。又觉得心中一份惆怅不变成文字总觉得难受,便胡乱编辑了几句发了出去。

夜晚居然梦见自己得了怪病,全身震颤不止,连正常交流都失去了,感觉心如死灰,不知该生还是该死?正在绝望挣扎之时听见有人喊我,我猛抬起头看到穿着一身褐色服装,满脸清秀的面容,丰腴苗条的乘务员看着我说,先生,请交换一下卧铺证。这时我才发现已快到了西安站,对面几张卧铺上也躺着两个远行的旅客。当发现自己还能正常的跟人交流,并没那种震颤症,我一时哭笑不得,原来梦一场。我短暂的发了会楞,说了句抱歉,将卧铺证换给了漂亮的乘务员。我随之下了床,在地面上活动了一番筋骨,清点了一下行李,准备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