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饥饿的鸟
15060500000127

第127章 西安笔记(十一)

刚下火车还没三分钟老板电话就来了,问我到了哪里?我说刚下火车。他说那就好,你赶紧上工地,工地领导催了好几个电话了。我问具体啥事儿?他说是资料和挪塔吊的事。我说资料不是快妥了么,催什么催?塔吊在那放着好好的又挪什么?老板无奈叹气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晨日的西安市灰蒙蒙一片,几点朦胧的灯光依旧疲倦的照耀着车站,人群汹涌着跟浪花一般卷向出口。我站在人群中迷惘了一会,然后戴好口罩,将帽子扣在头上,长长舒了口气,贪婪的呼吸了几口相对清鲜的空气。

我又回来了,大西安,可我怎么这么不喜欢您呢?

我打着导航将我带到五路口地铁站,我在自动售票机前观望了良久。由于这次坐的普快,不知道通往鱼化寨地铁站坐几号线?因此不得不重新寻找正确的线路。地铁这玩意儿也不常坐,看着地图眼花缭乱的,一时半会儿还理不出个头绪来。研究了半天,逐渐有点脉络了,先坐1号线到北大街站换乘2号线,行至小寨站再换乘3号线,才能到达鱼化寨地铁口。

理清了路线开始等车,上车,无所事事望着潮涌般的人群,内心无比烦躁。不知道这么多人,乌泱乌泱的往哪里挤呢!不过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长的好看的女孩,令人赏心悦目。而我身前刚好挤着一个梳妆利落,模样窈窕的美女,头发丝散发着诱人的味道,令人想入非非。地铁这东西让人们之间毫无距离,幸好人自古以来都知道穿衣遮羞的,再往下都不敢想了。

这条路线好像比上次来坐的快些,不多几个站我就顺利通关,眼看着马上到了。我给薛老头打了个电话,准备让他接一下,工地已经催了好几个电话了,坐公交肯定缓慢。可老头说正在医院,今天出不了车。因此我还是坐了公交,慢就慢吧,多余的钱我也不想出。我知道资料的事还没完全好,工地也是瞎闹腾罢了。

下了公交车还得两公里便道要走。

工地也够偏僻的,电话那是不断,烦人,再有人打,索性不接。我都最快马力了,还要怎么快?定西那边冷,西安这边温度却高,我所穿的衣物让我出了很多汗。憋了一夜很想上厕所,可所谓领导们那个催啊,似乎没我世界就不存在似的。水泥路两边是灰墨色的枯草,有一人高,整片整片的铺在平展展的田野上,这里已经拆迁的不成样子了,草丛中不时露出残垣断壁的屋舍轮廓。

我只好忍着跑去办公室,听领导训话。看样子工地要亲自出马办理手续,人家质检站不让第三方再接手了。我知道老板将事办砸了,人家都不待见的程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就搞不明白,一个搞租赁行业的老手居然会遇到这样滑稽的事?

工地其中一个领导有点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意思,总想着揣着红包将资料拿去质检站办下来。任我怎样解释都没用。我说塔吊的所有信息都重新更换了,如今资料还没出来,要到星期三才能搞好。领导依然怒气冲冲的,有点情绪。一时整的我跟老李无所适从。好半天领导问我,那你是干什么的?我有点气不顺,歪着鼻子说,我只是一个塔吊司机,啥也不懂。他听了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知道了。老李逼不过将两千元红包转到了我微信,安排说让我看着办。肚子疼的厉害,我借口说去宿舍拿点东西,溜出来上个厕所。结果电话紧随其后问我在哪?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只好支唔了一番说很快就回来。

匆匆解决了生理问题,忙乱脱了件衣服又跑去项目部听令。这时那领导在下属员工的解释下逐渐茅塞顿开,明白了其中原委,冷静下来。只好等到星期三了。我又跟着其中一位小领导去了物资部,商量挪塔吊的事。他讲明了细节末梢,也限制了时间,我也做了保证,两点之前解决问题。稍后我就联系了汽车吊管理人员,通过交涉,两百元解决问题。

吃过饭就着手工作,确实累人,烦人。这些中字头企业除了钱多领导也他妈多,一台破塔吊就那么几件东西,怎么挪都不对劲。这个人那样指,那个人这样指,结果两件东西挪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才作罢,气得鼻子更歪了。挪好之后还要用篷布盖住,说是应付领导检查。典型的形式主义!

等一切搞好以后我便打了水,彻底洗漱了一番,然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宿舍发了会呆。一时间不知做什么可好?点了烟没心没肺了抽完,眼看着一天的光景又要过去,心中郁闷难当。

宿舍一共住着七八个人,除我之外,都是汽车吊司机,也都是本地人,也都是年轻小伙儿,压根聊不来几句话。听他们在一起也不外乎谈着工作的事。哪个工人怎么了?信号员胡作非为啦?差点出事故了之类的,听的人心烦意乱。也不知怎么的,现在我特讨厌跟人聊天,聊天时必须保证脸上是有笑容的,各种不情愿,不发自于内心的谈话真让人不可忍受。因此大多时候我都看书,看电影,电视剧,偶尔也写写心情。心情当然没什么可写的,内心清一色的阴暗,也找不出光明的东西,心也懒得动,整日数着日子熬,也不知道熬个什么。

想想以前在工地无聊时同样盼着时间赶紧过去,似乎时间过去了就会改变什么?可时间一晃儿都过去了,可我也没多少改变,除了变老。所以,我一直渴望着做些有意义的事,可具体什么事有意义也不清楚。或许年岁大了,青春已不在,内心惶惶而已。这种情绪是不可控的,就好比时间不可控一样。

待着无聊了我就上床看书,幸好带了一本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看这本写于1978年,如今已穿越了三十年之久的世界名著,内心多少得到了些许安慰。当前也只有文字能让我暂时忘了惆怅,彷徨和满腔的牵挂。

不一会儿老板又来了电话,问我另一台不知何时装?基础打好了没有?让我问问工地领导,定西那边现场人家不让放了,没办法,只有拉走。我真的好想给老板跪了,拉到工地的三台还没着落哩,如今又拉一台!妈呀,假如,万一,运气不好,这个工地挂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何苦白白折腾哩?我建议先别拉,定西随便找个地方先放着,等这边资料差不多了再说。老板的意思是既然要折腾还不如直接拉到西安,可以省笔钱。鉴于老板既定的想法我也只好跑去那边工地瞧瞧,然后再做最后的决定吧。没承想,跑那边一看,基础居然打好了。碰到了两个小领导我转述了老板的意思,领导那眼睛跟豹子似的骨碌碌的乱转,声线也拉高了说,拉来放哪儿呀?哪有地方啊?拉来的都装不起来跟垃圾似的没处放,您们又往来拉,吃饱了撑着啦?随之我给老板发微信说了这边的情况。结果老板说没办法,车已说好了,马上就要装了,既然基础打好了我就知道怎么搞了!好好好!听老板口气还比较兴奋,还说车装起来到时候让我看着卸了!妈呀,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啊!领导都说没处放,老板就是牛逼!

真没有干过这么窝囊的活,说实话我都想辞职算了,干的这锤子,还不如回家带孩子呢!但老板说要将何大重新派过来给我作伴,这还差不多,起码有个说话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