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饥饿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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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西安笔记(十五)

塔吊的资料成了一场笑话,之少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月了,假如不是中了邪我真不知如何来形容这次戏剧性的事件。我现在也只能用戏剧性来形容这次西安之行。

老板只是一句话,催催催,催工地领导,让他们办,可即使怎么催催催,事件本身却依然像个懒惰的软体动物般缓慢蠕动。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像做梦,既然老板让坚守着岗位,让催催催,我也就每天去项目部走走程序。我问项目的管理人员,这资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慢?管理人员说我也不知道。有时我觉得整个工地不存在,只是梦境,我活在梦境中,难道我完蛋了?已经远离这个世界了?不然身边的事怎么那么不合常规?签个字,盖个章有那么难么?是领导确实忙?还是领导不作为?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不懂,老板也不懂,每个人都不懂,似乎与己无关。那么做好的塔吊基础和整齐摆着的塔吊零部件是干啥用的?

好了,我继续吃饭睡觉做我认为有价值的事。唯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活着,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我不得不这样,不得不活着。

宿舍的空调吹的人烦躁。下边太冷,上边太热。而我睡在上边,几乎一上床我就过起了夏天的日子,脱得精光都感觉热,热着热着,感觉感冒了。从此我过上了感冒的日子,本来浑浑噩噩的日子,更加暗无天日了。

灰白色的天空一如既往,我看不到蓝色的天空,火红的太阳,只看得见雾霭深处那些高高低低的建筑物和犬牙交错的电线,看不见飞鸟,听不见鸡鸣狗吠,只是一片轰隆隆,轰隆隆的机器的轰鸣声。这是现代化的声息,逐渐瓦解着土地上仅有的那些荒草和凋零的树。

而我的心情极度恶化,这种恶化不断蔓延,翻滚,吸附着身边的一切物质。我也没想到能量如此巨大,居然牵连到了我的妻子。

我跟妻子的矛盾经过网络逐渐加深,像极了一颗小小的癌细胞,它不断繁衍,张牙舞爪的极速的在我跟妻子之间来回滚动。关于我跟妻子之间的理性变成了一条头发般细长的线,这条线承载着太多的重量,而我深怕这条线突然崩断,那时,我们之间,将会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恨,是什么?以一种怎样的能量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却足以毁灭一切。

而我跟妻子之间有什么恨呢?谁也说不上,可我们之间确实存在着某种东西,一种无以冠名的东西。我相信绝对不是恨,可比恨更加让人无法忍受。

而维系我们之间最后一点理性的线条的源点就是闺女。我们谁也无法漠视闺女的存在,闺女虽然不会给我们讲道理,劝说我们,可她释放的能量大过一切,大到可以约束我们理智。

我跟妻子都提出了离婚的话,这话很伤人,可我们从不考虑的抛出来,哪怕它是一把锋利的刀,我们都不怕向对方的心脏准确无误的插入。我们彼此伤害,我们彼此无辜。我们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可除了我们,谁能理解这种伤心?我们触摸着彼此的伤口控诉对方,我们都能拿出最好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我们都下定了决心,结束当前状态,可在咬牙切齿的瞬间,脑海总是浮现出当初温暖的画面。那些爱,难道真的只是浮光掠影?不会的,假如肯静下心来,仔细重温那些画面,依然温暖的使人心悸。点点滴滴,都是滚烫的血液,是我们最纯粹的青春。

连着三天,我们活在真实的痛苦中,也能感受到心跳的速度,我想我没有活在幻境中,我只是在制造幻境,唯有这样,我才可以活的真实些。

有时我感觉我没有活着,至少活在死亡的边缘。

而有时我活的那么真实,真实的让人看不到活着的希望,生不如死。

我如此矛盾的活着,我如此不可思议的胡思乱想,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无法了解自己,也无法理解别人。

而我跟妻子之间的矛盾,痛苦,也似乎一场笑话,可我明白这不是笑话,这是命运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只是等着我去经历,如今我正在经历,经历我该经历的。

妻子说你回来吧,回来了我们好好谈。而我觉得真该回去了,三十岁的男人,常回家看看也是好的。

我跟何大在元旦之前回到了定西小城,一如我们从未离开过的样子,只是雪下个不停,街道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车子开起来摇头摆尾的,像个顽皮的猫。街道的灯光温暖的照耀着我孤独的脚步,脚下咯嘣咯嘣的,那是雪的声息,而它本可以无声的,那么轻盈,飘逸。大街一片清冷,唯有灯光,释放着热烈的哀怨的色彩。而我的心早已变成了悬浮状的颗粒在夜色中游动,似乎融入了这清冷,熟悉的安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