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更令人惊奇的是,汉林城竟然下起了大雪。
汉林城地处江南,冬日里不是没有雪,而是不会有太大的雪,可是今年却忽然间下起了鹅毛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得满地皆是,一夜之间,汉林城被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
清晨,橙色的阳光遍洒大地,在雪白的地面上投射出了金色的光彩。
云烟半躺在床榻之上,唇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色彩,双颊也日渐凹陷。
她望着窗外飞扬的雪花,忽然之间开始笑了。
坐在她身旁的逢天翼在看见她的微笑时心里愈加的酸楚,因为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天翼,你能带我出去赏雪么?”云烟忽然转头问道逢天翼。
逢天翼看着一脸期盼的她,他多想说一声好,可是,她如今的身子哪里还能去赏雪?
“待你身子好了便去。”
云烟摇头道:“不,今日我一定要去,如果你不带我去,我便自己走出去。”
“你为何这般不听话呢?”逢天翼因着云烟的倔强而愠怒起来。
云烟抬起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逢天翼纯白的衣衫,她眸中带着哀求的神情:“我求求你,带我出去看雪,我要去看红梅,请你答应我。”
泪水漫过眼眶,滴滴落在了逢天翼宽厚的手掌之上。
滚烫的温度灼伤了逢天翼的手,他紧紧盯着掌上的泪水久久没有说话。
“求求你……”云烟摇了摇逢天翼的身子。
良久之后,逢天翼双眸一闭:“好吧。”
他将云烟从床榻上抱起,从房中的屏风上拿下白狐披风将她裹住,随后抱着她出了房门,逢昭已将傲风牵至随云殿的殿门前,逢天翼抱着云烟上了马。
缰绳一扬,马儿轻跑起来,为避免剧烈的抖动,逢天翼骑得很慢,马蹄扬起掀起纯白雪花无数。
他带着云烟朝郊外的寒山寺而去,听汉林城中的文人墨客说寒山寺后有一大片梅林。每年冬天,它们都会竞相开放,火红的梅花迎着风雪而立,蔚为壮观。
因为大雪的缘故,一路上行人甚少,往日香火鼎盛的寒山寺也是门庭冷落。
逢天翼骑马到达寺门后便将云烟抱下马来,他抱着云烟往里行去。
越过正殿穿过荷花池,到达了寒山寺的后院。
云烟在逢天翼的怀中朝外望去,但见白雪飘洒中艳红的红梅傲然绽放。
雪中红梅,是她今生的最爱。
“天翼,放我下来,可好?”柔柔的声音响起于逢天翼的耳畔。
逢天翼垂眸,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云烟立于皑皑白雪之中,雪白的身影与千层雪景融为一体。
抬步,朝万千妍丽中行去,逢天翼扶住她的手臂亦步亦趋往前行去。
北风紧吹,浊浪排空,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雪花再次洋洋洒洒而落,红梅花瓣随着风势划落枝头。
纤白素手从白狐披风中探出,一展手一卷手,一片红梅花瓣便落在了云烟的手中。
“红梅……真美。”软软柔柔的语言轻溢唇瓣。
腰身一紧,逢天翼忍不住将她圈入怀中,温柔大掌伸至她的面前,随后缓缓打开,那里静静躺着那根破碎的红梅簪。
云烟从逢天翼手中拿过红梅簪转头欣喜地问道:“不是碎了么?”
逢天翼温柔的气息呼在云烟耳畔:“我将它接上了,我为你戴在发髻之上,可好?”
“好。”
大掌滑过润泽的秀发,将那只红梅簪插在了她乌黑秀丽的发上。
“我还是抱着你吧,地上寒凉。”
云烟没有拒绝,任由逢天翼将他抱起。
逢天翼抱着她穿过红梅林,红梅花瓣随着雪花纷落而下,落在了他白色的衣袍之上。
云烟在逢天翼怀中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她的唇边漾出纯美微笑:“天翼,我爱你……”
逢天翼高大的身躯为之一震,他俯身看向云烟,云烟含烟的眸中若一江春水般透彻,那一年,当他看见这一双琉璃目时,便将心遗失在了她的身上。
清澈眼眸缓缓闭上,此生,能够死在爱人的怀里,已然没有遗憾了。
一行清泪终于滑出眼眶,点点落在云烟逐渐冰凉的肌肤之上。
她的笑容,依旧甜美,她的朱唇,依旧红润,她的秀发,依旧润泽,只是,那一双清眸再也不会睁开了。
“啊——”
风中传来凄厉的声音。
是谁痛苦绝望?是谁声震九霄?
逢天翼抱着云烟回到了随云殿,当逢宁与秦染知道这事时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逢天翼把自己和云烟一直关在寝殿之中,七天七夜不曾出过房间。
他一直用手抚摸着云烟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逢弈轩,秦染等人一直侯在门外。担心逢天翼身体的逢昭早早就想破门而入,但是却被秦染拦住了,秦染说七日过后再说吧。
而今,七天已经过去了,房内却依旧不见动静。
逢昭已经急不可耐了:“王妃,主上这样不吃不喝这么多天,就算是个铁人也倒下了,我们不能再放任他了。”
秦染点点头道:“你进去将他弄出来吧。”
逢昭得令后便要一脚踢开殿门,可就在他扬脚的那一刻殿门忽然打开了。
逢天翼抱着云烟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脸上已经长满了青色的胡渣,脸颊已经向下凹陷,眼圈周围全是黑色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曾经墨色的发丝也变成了花白之色。
“翼儿……”秦染心痛地惊呼出来。
她这一生的爱情已经不完美了,为何她的孩子也要承受这分离之痛,而且,这种生与死的分离之痛更让人痛彻心扉。
逢天翼眼神空洞,他没有看向众人,只是抱着云烟朝外走去。
“主上,你去哪里?”逢昭急急地跟在逢天翼的身后。
“昭儿,随他去。”逢弈轩开口阻止了逢昭。
“王爷,主上这个样子,属下不放心。”
逢弈轩点点头道:“不用担心,他是抱着云烟去逢家的陵园。”
云烟虽然不是翼儿的正妃,但是在他心中,云烟才是他一生的妻,所以,她会将她葬在逢家的陵园,让她进逢家的族谱。
逢昭心领神会没有再说话。
逢天翼抱着云烟蹬踏上马疾驰而去,飞驰两刻钟后,他到达了逢家陵园之地。
逢家的陵园不算很大,但是却修葺得十分别致,门口两只雕工精美的麒麟踏石而立,逢天翼抱着云烟进了陵园,守门之人在看见逢天翼时迅疾叩首道:“奴才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带我去我的陵园吧。”逢天翼朝他淡淡说道。
那人站起身来躬身带路而去。
逢天翼随着他穿过彩绘牌坊,到达其中一座陵园。
他吩咐那人退下后便抱着云烟进了陵园。
说是陵园,因着还没来得及装饰的缘故,里面除了有一个水晶棺以外没有其他的东西。
逢天翼缓缓打开水晶棺盖,将云烟放了进去,他细细为云烟整理好头发,衣摆,将她的手交叠放在身前。
他再次抚摸了一下云烟的脸颊,眸光中露着深情,扬唇说道:“烟儿,待我将孩儿找到便来这里陪你,我们一生一世不分离,可好?”
“你没有回答我便是答应了,现在,我不得不让你离开我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倾力寻找孩儿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找到他的。”
逢天翼说完话后,又呆呆地盯着云烟看了许久,随后,他盖上水晶棺盖,静静矗立于水晶棺旁,很久之后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逢天翼回到寝宫之后已是黄昏时刻了。
回到寝殿之后,他的心空落落的一片,痛若刀绞,可是,在心痛之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思忖良久之后,他迅速飞身去泰华殿找秦染,秦染此时还在与逢宁研究着那些熏香。
秦染反复闻着那些熏香,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与逢宁一直闻着熏香,为何他们没有事?
“宁,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么?”
逢宁头一偏点头道:“是啊,为何我们没有中毒?”
“娘,宁叔,你们也觉得奇怪么?”逢天翼刚一进入寝殿便听见二人的对话,他遂将自己的想法问了出来。
秦染放下手中的熏香转身问道:“翼儿,你也觉得不对劲么?”
逢天翼点头道:“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娘,这个世上有没有一些所谓的巫蛊之术?”
秦染是西医,她当然不知道巫蛊,而逢宁虽是医圣,但是对于一些邪门歪道还是不甚了解的。是以,他们皆摇了摇头。
“你们说,云烟有没有可能是中了蛊毒?”
秦染与逢宁互望了一下,秦染说道:“既然没有药可以治,那很有可能是中了蛊。”
此言一出,逢天翼的瞳孔骤然一缩,他迅速抬眸道:“不好,中计了。”
“怎么了?”秦染看着一脸焦急地逢天翼,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逢昭。”逢天翼朝外大声喝道。
逢昭飞身直入,逢天翼即刻吩咐道:“带着云烟的画像迅速封锁汉林城,以及北上的所有要道,所有经过城关的人一律查探清楚,通往之人的脸部通通要查探,以免有易容者混出城关。”
“是。”逢昭得令后迅速飞身而去。
而逢天翼则飞掠出了泰华殿
“宁,你先跟上,我去叫上轩。”秦染吩咐后便进内殿去找逢弈轩。
逢天翼一路疾驰去了逢家陵园,待他进入推开殿门陵园看见那空空如也的水晶棺时,整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手,重重地捶打在了房门之上,都怪他的大意,都怪他的粗心,才会中了这调虎离山起死回生之计!
该死的,究竟是谁掳走了他的烟儿?
尉迟兰渊么?这不太像是尉迟兰渊的手法。而且,尉迟兰渊也不可能是那个黑影之人,那三年,他一直都在京都之中。
会是那个闫青松么?他带走了瑞儿,想来他的心中或许还是喜欢着云烟的,不然,他也不会冒死带走瑞儿了,既然他对云烟有情就自然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云烟。
那会是谁?他认识的人中剩下的也就只有慕云沣了,莫非是他?
他带走云烟做什么?
“翼儿,云烟人呢?”随后而至的秦染在看见殿内空空的水晶棺时问到呆呆站立于门边的逢天翼。
“娘,我们中计了。我们一直以来将尉迟兰渊当做我们的敌人,从而忽略了一些潜在的敌人,那就是元凤国。”
他思来想去,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理由了,如果云烟是被慕云沣带走的话,而慕云沣刚巧又是元凤国人的话,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元凤国是草原民族,他们有一些偏远的部族,那里会有一些异于常情的传说,会巫蛊也是不足为奇的,而这些巫蛊之术是他们这中原之人所不懂的。慕云沣与他相交多年,对他很是熟悉,对他的王府自然也是熟悉无比。难怪前些年元凤国的人总能找到他的足迹,原来是因着他!
这么多年来,他被慕云沣商贾的身份蒙蔽了双眼。
可是,慕云沣他为何要带走云烟呢?
莫非他是想用云烟来威胁他?
“怦——”
手,再一次重重地捶向房门,无论是谁,伤害云烟者都得死!
从汉林城去往北面的官道之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奔跑着。
待逢天翼封城之时慕云沣的马车已然出了汉林城。
慕云沣坐在其中一侧的矮榻之上,脸上神情淡然,眼眸时而瞥向对面昏睡中的女子。
他从三年前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她究竟哪里吸引住了逢天翼,值得逢天翼这么爱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烟似乎被质疑的目光给刺到了,她浑身一震惊醒了过来,她缓缓打开眼睛,眼前朦胧一片,这里是天堂么?
原来天堂的颜色是青黄色的呀,可是为何四周没有白云缭绕呢?
云烟眼眸四转,终于在看见对面的锦衣男子时定住了眼神。
他是谁?
“你是谁?”心有所想也跟着问了出来。
慕云沣在看见云烟淡定的神情时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她一点都不害怕么?
“你不害怕?”
云烟在听见他说话时终于确认出自己没有死,坐在她前面的人的确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大活人。
“你又不是死人,有什么害怕的?”
一想到这个人用了那么卑劣的方法将她带出皇宫,她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气,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害她伤心难过了那么久,还在床榻上躺了那么些时日,关键是,还让初次尝到幸福的她再度品尝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他着实可恨!
如若有把刀子就好了,这样她多少可以刺他几下。
“别仗着你对我还有些用处就在那里大放厥词,我可不是逢天翼,不会那么怜香惜玉的。”慕云沣挑着丹凤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如若不想听我说话,你最好点我的哑穴。”
云烟白了一眼慕云沣,这个人到底是谁?听他的声音既不是尉迟兰渊又不是闫青松,听他说起逢天翼时感觉好像跟逢天翼很熟的样子,她怎么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呢?可是,那遥远而模糊的记忆让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慕云沣吹了吹手指淡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会点的,现在时候未到而已。”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带你去塞上草原遛马射箭,如何?”慕云沣挑了挑眉毛问道。
云烟眼眸一瞪问道:“你要带我去元凤国?你是元凤国人?”
“怎么?我不能是元凤国人么?”
云烟脑中迅速一转,问道:“上官馨雅的咳血之症是你弄出来的?”
慕云沣唇边噙着笑:“你还挺聪明的,逢天翼的眼光还不错,以前我总认为你是一个花瓶,现在看来,你还算不上花瓶。”
“宁惜儿与宣正蓝的事也是你捣得鬼?”云烟秀眉一拧低声问道。
“宁惜儿是无意间偷听到了我与上官馨雅的对话,我瞒着上官馨雅将她杀了,然后做了一条线索指向了宣正蓝,谁知那个女人竟然因此而疯了,这不关我的事吧?”慕云沣双手一探有些无辜地说道。
云烟直起身子若闪电般的给了慕云沣一个巴掌。
“啪——”
一声脆响,惊得路旁栖息在树上的鸟儿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你这个畜生,你将活生生的人害成那样,还敢说这样的话?”
她一想起宣正蓝那疯疯癫癫的神情便忍不住为她流下一把辛酸的泪,而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在这里怡然自得,她怎么看得下去?
慕云沣完全没有想到云烟会给他一巴掌,他别过脸,用手摸了摸有些肿胀的脸颊,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巴掌竟然也会这么痛。
慕云沣转过脸声色俱厉地对云烟说道:“云烟,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做任何桀骜不驯的事,再也不要说任何忤逆我的话,否则,我会将你抛至草原之上,让狼群将你生生撕碎。”
说罢,慕云沣愤怒地掀起车帘去到了外面,这马车内的空气当真让他有些窒息。
云烟坐于马车之中提了提气发现自己的内力果然被封住了,看来,想要逃脱只能另找方法了。
马车一直在官道上驰骋,到得城关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慕云沣扬声问道:“何事?”
车夫转回身对慕云沣说道:“爷,有官兵要查车。”
慕云沣闻言笑了笑说道:“让他们查便是。”
“车里的人出来!”守城门的侍卫朝内扬声说道。
云烟闻言眼眸微瞪,这当是逢天翼下的命令,她眸中露出希望之光,可是旋即,慕云沣往她嘴里塞了一粒丹药,随后她便意识不清醒起来。
慕云沣微笑着朝她说道:“娘子,为夫扶你下车,可好?”
云烟眸无焦距只淡淡说道:“好。”
慕云沣扶着云烟下了马车,下了马车之后,守城门的侍卫比对着云烟的画像对着云烟左瞧右瞧,又命一妇人在云烟脸上检查了半天,随后才放他二人过城门。
待过了城门之后云烟方才清醒过来,一旦清醒她便问道:“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你没有资格知道我的独门奇药。总之,这一趟草原,你是随我走定了。”慕云沣说完话后便掀帘出了马车。
他二人一路无话,一路用同一种方法顺利地出了凤麟国的国界。
慕云沣带着云烟一直朝北行去,经过半个多月的车程之后,他们到达了一片草原。
这片草原名为达那尔草原。
天地之间,绿草茵茵,芳香幽幽,一望无垠。肥美的草原之上零星点缀着绮丽湖泊,星罗棋布,一汪碧水映彩霞,在芳草之上投射出绚烂的色彩。
凭栏远眺,可见巍巍雪山,苍茫蜿蜒,地之尽头与天接壤,雪山与白云交互缠绵。
云烟一下马车便被眼前的盛况吸引住了。
绵绵绿草之上,有牛羊有骏马,有白色的毡房,似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
“我们元凤国,美吧?”慕云沣在看见云烟赞叹的眼神时不禁骄傲地问道。
云烟听到慕云沣的声音时方才记起身边似乎还有一个他。
她低眸朝他望去,待她看清楚慕云沣的容貌时吃惊的问道:“路上的你一直易了容的?”
慕云沣唇角一扬:“不是易容,而是换颜,如果易容的话就被逢天翼查出来了。逢天翼果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说话间,他竟然有些咬牙切齿起来,看着像似与逢天翼有多大的仇恨似的。
云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眉眼如画,俊逸非凡,墨发随意束在身后,风儿一吹,黑发扬起于身后。
他,也是一位俊美的男子。
只是,这容颜她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你是那夜与逢天翼一同去凝香楼的男子。”轻柔的话语中带着肯定。
慕云沣直言回道:“你的记忆力不错。”
云烟再次看向慕云沣,他刚才说他用的换颜术,莫非他也给她用了换颜术,是以才能一路安全过关?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竟会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东西?
“你不是跟逢天翼关系很好么?”她记得篱雅小轩好像是他的住处吧,当时逢天翼将她带去篱雅小轩居住时,她记得眼前这个男子貌似不是太高兴。
慕云沣一听逢天翼的名字,眼神中就带着恨恨地表情,他撇嘴道:“他到底哪里好了?为何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云烟闻言还真有些愣住了,为何喜欢他?她也很想知道,她为何偏偏喜欢上了逢天翼呢?
“有时候喜欢便是喜欢了,为何一定要有理由呢?”云烟挑眉轻轻回道。
慕云沣甩了一下衣袖道:“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女人,整天脑子里想得都是些什么东西。”
云烟在看见慕云沣有些气急败坏地神情时忽而觉得慕云沣怎么看怎么像个孩子,她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那你们这些男人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慕云沣闻言直盯着云烟瞧,那眼神像是看怪物一般,云烟被他盯得都有些发火了。待她刚要发火时慕云沣却撤开了眼神。
他转回身嘀咕了一句:“怎么跟她那么像?”说罢,抬步踩着离离青草往前行去。
慕云沣的车夫对云烟说了一句:“请。”
云烟也跟着慕云沣身后而去。
行过一段路后,云烟的眼前出现了一大片毡房,远处有一行人朝他们行来。为首之人年纪看着比较大,他身后跟着的几人看着都比较年轻。
那人走至慕云沣跟前时右手按住左胸俯身朝慕云沣请了安。
云烟完全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回想起来,前些年,她与逢天翼在梅林之中遇刺时那些元凤国人说的话她也是听不懂的。
慕云沣抬了抬手对着那几个人说了一句话后,那为首之人朝云烟说道:“我尊贵的客人,感谢您的到来,您的到来为我们的草原增添了美的色彩。”
云烟见那人如此客气,她也跟着他们的礼节用手按住胸前弯腰行礼道:“打扰了。”
为首之人朝云烟笑了笑便对慕云沣说道:“五皇子,请。”
五皇子三个字如雷般击向了云烟,慕云沣竟然是元凤国的皇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个慕云沣从头到尾看起来都跟皇子两个字不搭边。
慕云沣没有理会云烟惊诧的表情,他也没有那个心情去细数云烟表情中的具体含义,他负手朝前行去。
云烟讪讪地跟在众人身后朝毡房堆中行去。
随后的时间让云烟知道,元凤国是由很多个部族构成的,慕云沣本名不姓慕,他姓皇甫,皇甫家在所有部族中势力最大,所以成为了草原上的汗王。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部族是除了慕家以外最大的部族,格桑部族,头人姓完颜。
云烟到了毡房后便有小姑娘拿了干净的衣物让她换洗,除去一身污垢,云烟换上了当地的服装,一件雪白的对襟镶花边及膝小裙,衣上的纽扣皆是黄铜琉璃扣,腰间系宽边绣花腰带,裤子放入布靴之中,靴口绣有繁芜花边,穿好衣服后将呢料制成的宽边翻沿帽带在了头上,帽子两边配以珍珠吊坠。
太阳西移,落日差不多已经降到地平线之下,天已经变成了灰色,各色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云烟被小姑娘唤了出去,说是去参加洗尘宴。
云烟随着小姑娘行去,但见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火光旁围坐着一圈格桑族人。
云烟走至人群中方才发现慕云沣坐在了上方首座,他并没有穿当地的衣服,格桑组的族长正低头与他交谈着。云烟不想坐在他的身旁,于是进入人群就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可是,慕云沣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他对着身旁的一名男子说了一句话后,那名男子便朝云烟走了过来。
“云姑娘,我们皇子请你去他身边就坐。”
云烟转回头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看慕云沣,遂起身去到慕云沣跟前坐在了她的身边。
一旦云烟坐在慕云沣跟前后,慕云沣整个人瞬时变了态度,他浅笑盈盈朝云烟说道:“桌上是一些当地的美食,你尝一尝,如若觉得不合胃口,我再吩咐他们为你做。”
其实,慕云沣的话并未让她觉得难受,只是,慕云沣说话的语气实在让她浑身上下汗毛倒竖。细数这些天来,慕云沣何时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了?
他这是唱戏给谁看?
云烟正在思考之际,忽觉空中射来一到凌厉的眼刀。她举目四望,发现了眼刀的来源地,那是一个美丽的格桑族姑娘,她长得不似其他草原上的姑娘那般粗壮,她显得秀美而灵巧,一双柳叶眉细细弯弯,好似双眼越过江水,她眸若点星,其中闪烁着耀世光彩,只是那微微嘟起的红唇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她,这是在吃醋!
有了这个认知的云烟终于知道慕云沣想要干什么了,敢情这小子是喜欢上了那位姑娘,想让自己去刺激她?
既然他这么想用她去刺激那姑娘,她又何不顺了她的心意呢?
说不定,她可以借助这位姑娘逃出格桑部族也为未可知。
云烟心下做了决定后便转头朝慕云沣甜甜一笑道:“谢谢你,云沣。”
此话一出,这次倒是换慕云沣汗毛倒竖了。
他斜眼看着身边的女子,她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纤长,似蝶翅一般浓密。
这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何逢天翼会喜欢上她的道理。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没理由云烟都配合他了而他却中途撤场。
慕云沣大演柔情戏份,为云烟又挑肉来又挑菜,还不停地嘱咐她别噎着了。
此情此景看着对面的小美女几乎要喷出火来,一顿饭吃下来,肉没进肚子多少,火倒是喷了不少出来。
云烟完全当做没看见她的眼神一般,只乐乎其中。
不过,说实话,草原上的牛羊肉味道就是鲜美。
晚餐结束后,族长命人撤走了菜式,上了醇香的马**酒。云烟尝试着喝了一点,因为实在忍受不住那股味道,是以没有再喝第二口。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围的篝火也越来越旺了。
年轻的姑娘们小伙子们纷纷涌上前去自由组合着跳舞。
慕云沣将手放至云烟跟前问道:“美丽的姑娘,可否与草原上雄姿英发的汉子共舞一曲?”
云烟颔首回道:“我之荣幸。”
慕云沣牵着云烟的手朝跳舞的人群中行去。
云烟其他才艺不会就跳舞最拿手,而慕云沣似乎也是舞中高手,他二人一来一去间夺走了所有人的光彩,他们抖动着肩膀你俯身我弯腰,你抬手我转圈,配合得竟是十分的默契。其他跳舞的人在看见他二人协调的舞步后皆停了下来,站在一旁为他们打着节拍,不知何时起,悠扬的马头琴响于耳畔。
人们的心情更加欢快了。
待云烟与慕云沣舞得正尽兴时,有一个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直直地去到云烟的跟前,用身体挡住了云烟与慕云沣眉来眼去的电波,她扬手指着云烟的鼻子骄傲地说道:“我要和你比试!”
“夕儿!”一声厉喝于夜空中传了过来。
一时间,欢闹的草原之上忽然间变得十分宁静,静谧得连一根针都听得见。
“她是五皇子的客人,休得胡闹!”族长说话间已然朝这边走来。
“我要跟你比试,你愿意接受挑战么?”完颜夕不理她的父亲,她只脸色沉静地云烟说道。
族长快步去到完颜夕的跟前抓住她的手将她往外脱去:“跟我回去。”
完颜夕奋力地挣脱开族长的钳制,她转回身朝云烟说道:“莫非你是怕输,所以不敢接受我的挑战么?”
“我与你比试便是!”云烟沉了沉声音朝完颜夕说道。
她虽然不知道完颜夕要比什么,也知道自己或许不会赢,但是,结果于她来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接受她的挑战,因为这是身为凤麟国人的尊严。
族长见状朝云烟说道:“云姑娘,你无需跟小女一般见识。”
“无妨,比就比,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如果我比不过令千金,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云烟的声音响彻在了达纳尔草原之上。
风声青青,坦荡如砥。
慕云沣看着二人,唇角处似乎溢出了淡淡地笑容。
“好,我就与你比骑射。”完颜夕想要赢得比赛,她当然会选自己最拿手的来比。
云烟听后点头道:“好。”
双方同意之后,不多时便牵来两匹白马,马鞍处挂着弓和羽箭。云烟与完颜夕翻身而上,完颜夕手持缰绳,动作熟练,她对着云烟说道:“一会儿我们围着前方那块地方跑着圈,然后会有人朝空中抛至物品,谁射中的个数多谁就赢。”
云烟点头道:“好。”
完颜夕撇了撇嘴后便驾马而去了。云烟跟随其后。
完颜夕与云烟各持红色与白色翎羽箭十指。完颜夕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腹,马儿快速奔跑起来,此时,空中已经有一物品飞了过来,完颜夕搭箭拉弓瞄准,红色羽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物品。
云烟也拉弓射中了一只。完颜夕随后弯腰俯身旋转,花样层出不穷,每一箭都射中了物品,而云烟虽然射中了,但是她的姿势却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且速度也没有完颜夕快。
一场比试下来,完颜夕要比云烟多射中两只物品。
待完颜夕赢了比赛后她骄傲地看向云烟,她二人骑马擦肩而过。
完颜夕小声地对云烟说道:“你既然输了比赛就要听从我的要求。”
云烟诧异道:“为何?起先说规则时,你并未这样说。”
“这是我们草原人的规矩,你既然接受了我的挑战,那么你就要遵守这个规则,愿赌服输。”
云烟浅浅一笑:“我又不是你们草原人,为何要遵守这个规则?”
完颜夕显然没有料到云烟会耍赖,她手指云烟的鼻头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云烟双手一摊肩膀微微一耸:“我怎么了?你没有理由说服我必须听从你的要求,所以,恕我不能达成你的愿望。”
云烟说完后便手持缰绳扬起马蹄飞驰而去,留下了独自郁闷的完颜夕。
慕云沣矗立于不远处看着郁闷的完颜夕,待完颜夕将视线放至他身前时,他忽然间装作满不在乎地看向他处。
完颜夕看见慕云沣的神情后气得手一挥便驾马而去了。
一场比试就此落幕,云烟驾马回到自己的毡房之中,随后便熄灯休息了。
夜色无边,草原上的夜宁静得让人害怕,偶有风声飒飒而过掀起碧浪一片。
所有的人们已然入睡,一小小的黑影忽然出现在了云烟的毡房之前。那黑影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后便闪身进入了云烟的毡房之中。
待她甫一进入毡房时,脖子便被人掐住了。
“要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云烟手持小刀抵住了完颜夕的腰身处小声朝她威胁道。
完颜夕显然没有料到云烟会躲在毡房帐帘的后面,她斜眼一睨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云烟冷声道:“不做什么,只是想离开这里而已,现在,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完颜夕闻言哼声道:“我为何要配合你?”
“你若不配合我,我就将你的皇甫云沣抢走!”云烟说话间带着一种强烈的征服欲,让完颜夕的心瞬时跟着颤抖了数下。
她回想起了今夜二人于晚会间翩然起舞的身影,他们的舞步竟然配合得如此默契,心中倏地一酸,遂点头应道:“好,我答应你,你告诉我如何做。”
云烟在完颜夕耳前小声嘀咕了一阵子后,完颜夕点头应下了。
随后,云烟挟持着完颜夕慢慢朝毡房外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