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海鲜。
楚嫣曦嘴巴叼,素来喜欢吃带壳的新鲜海鲜,但是不喜欢剥壳。况且她手指头受过伤骨头裂缝仍在,不灵活,闫楚珺更不乐意让她自己剥。
闫楚珺又不舍得让她吃散装的无壳不新鲜海鲜,所以就亲力亲为,亲自上阵替她剥壳。
一人吃一人剥,倒也配。
楚嫣曦下午跑的累,埋头苦吃,不亦乐乎。
他看着她低着头不住地吃着,突然问道:
“阿嫣,这五年来有人给你剥壳吗?”
“有啊。”楚嫣曦挖了口海胆,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抬头警觉地看着他,“你该不会问我那人是谁吧?”
她还没有离开闫家以前在帝都参加工作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男孩子喜欢她,攒了一个多月的工资请她吃饭。她吓得瞒住了他,只说公司加班。
他知道后什么都没说,愣是瞒着她暗中威胁他们全家,逼着人家搬出了帝都。
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闫楚珺丝毫没有停顿手中动作,仍旧是麻利地剥壳,蘸酱,放她碗里。
“他对你好吗?”
“还行,我挺满意的。”
楚嫣曦彻底不吃了,放下筷子,警觉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你不会问我那人是谁吧?”
“怎么可能?”闫楚珺笑了,抬眸看了她一眼,把手中剥好的虾子放进她碗里。
“在外面有人代我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她怎么都不会相信。
当年她被他逼做他的情妇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就一句话,“跟他离婚,做我的情妇。”
一句让她挣扎的话都没有。
明明三年多的婚姻,她连孩子都成型了,五个月了,就那样活生生的被他逼着流掉,然后留在他身边做了他的情妇。
楚嫣曦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但是仍旧挣扎了一句。
“那人是谁我不会说的,你要想知道你自己查。不许为难他。”
“我要想查清楚,一天之内就能清楚,不会跟你在这里绕弯子。”他笑了笑,笑容里隐藏着一股子沧桑。
“阿嫣,我都答应过你不干涉你的生活,我就一定不会干涉的。”
看样子确实打算放手了,楚嫣曦又重新拿起筷子。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缺钱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啊?”似在询问,却隐藏着一股锋芒。
“五年了,一次都没有回来。”
“哪里缺钱了?”楚嫣曦埋头吃着东西,拿着一只基围虾嚼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眸子里的暗涛汹涌。
“买东西学会看价格了?这不像你啊......”
“哦,那个。我资助了一座孤儿院,就在北岭市。我省下来钱捐给孩子,他们就有机会做手术活下来。”
是这,看样子还没有到缺钱的那一步。
“阿嫣,这五年,你居然住在北岭市?”闫楚珺难以置信,“居然在北岭市?”
“是啊,阿哲还有爸妈都在这座城市啊。”楚嫣曦说的理所应当,“也是我成长起来的一座城市,当然想留在这里了。”
他一时心急,“啪”地一声摔下筷子。
“你,你在这座城市五年了,都没有想过回来看看?”
他不经常派人找她,只有偶尔思念的不能行了,才会让人看看她是否过得很好。
一年可能就一两次,大概恰逢她出差时刻,都不在这座城市。
“你说的,我不想回来可以不回来,绝对的自由。”楚嫣曦嘟囔一句,有点怕了,瞄了他一眼低声解释,“再说我回去干吗?我过得挺好的。”
想当年,周珊哲刚走,她一个人在大雨中奔跑,连伞都没拿,仅仅是一件普通的薄裙子在身上,大雨倾盆,冻得浑身瑟缩,她在城市里四处跑着,不敢停下,哪怕跑的肺泡爆裂嗓子眼里隐隐涌起血沫,她大口喘着气都不敢停下。
生怕停下会被他抓回去。
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这里,当然不要回去。
“孤儿院在哪里?我陪你去看看。”
一句话,吓得楚嫣曦呛了口饭。
“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拿他们出气!”
她瞪着他,一幅老母鸡护着小鸡的模样。
闫楚珺不明白她这么说什么意思,刚想打趣“你这样说搞得跟我要打他们一样。”猛地看到她眼中的恐惧和不安。
那是深埋在内心深处的,被称之为本能的东西。
平日里看不出来,她也不会显露出来。
唯有在触及到曾经深深的记忆的时候,才会暴露。
就像是两棵根部交错在一起的大树,表面上看着郁郁葱葱,其实根部已经腐烂。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唯有当埋着根部的土壤全部被冲刷掉以后才会显露出来。
触目惊心。
闫楚珺深吸一口气,想起来了他曾经为了逼她,把李爷,周爷,周珊哲,甚至他的骨灰全部利用,控制了她身边所有在意的人,迫使她下海为娼,做了他的情妇。
她跪在他面前求他,甚至不惜放弃所有的骄傲和尊严磕头。
“求你,算我求你,放了他们。”
大暴雨里,记忆画面和闪电一同划过他的大脑,逼着他闭上眼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无比憎恶自己当年做的太狠,太绝。
被过去的记忆刺激地手指猛地颤抖,也就那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动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看看这么多年来你在干什么,过得好不好。”
“没有必要去孤儿院。”她仍旧很紧张,不信任地看着他,“我不想让你们见到他们。”
闫楚珺笑了笑,神色凄凉,连笑容都是勉强的。
“好,不看算了。没事。”
说着他把汤端在她面前。
“喝汤,乖。我不看了,别在意。”
看着楚嫣曦又不信任般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这才低头喝汤,心中划过苦涩。
当初做那么绝干什么?
现在弥补,又能弥补成什么样子?
有些事情,就像是她的手一样。
伤痕累累,又长好了。
但是,长好以后呢?
又是一幅什么样子的光景?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似乎有回到了她刚刚得到记忆的时候的日子。
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互相有默契地不提过往的日子,都心照不宣想要忽略过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