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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卷1-09章 方武 ? 求援

“好马儿,你若通得人性,就切莫出声才是!”

方武轻轻拍着马背,那马果然听话地卧倒,他紧紧抱住马颈,连人带马,躲在一人高的蕨草之下。这匹白马膘肥体键、神骏异常,方武在赵家邨久住,多少也通些相马之术,这匹白马虽然是从赤狄骑兵处缴获,但赤狄人的马匹大多是从赵家邨抢来,此马见到故土之人,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暗夜中,赤狄巡逻队频繁经过方武身旁,短短一个时辰,便有五、六波之多。狄人看样子准备彻夜不休,轮流派人扼守赵家邨南面的隘口,那里依着太岳山的险峻山势,正是赵家邨通往赵邑的必经之路。

方武观察了一阵,这些赤狄斥候三人一组、五组一队,队形倒是缜密。倘要硬攻,对方在明,自己在暗,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只不过,这样一来,势必打草惊蛇,若引来数百赤狄骑兵围追堵截,便功亏一篑。

他小心翼翼,盯着赤狄的一举一动,脑海中飞速思索着——赤狄如此兴师动众,几乎派出所有精锐部队,后续又次第派来数千援兵,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此前,赤狄虽然在赵家邨吃过几次败仗,但若要铲平这小邨,完全不需要派出大股部队。更何况,赵家邨的财产贫乏,值钱的不过数十匹战马而已,犯不上小题大做。如此看来,赤狄人之意不在赵家邨,难道又会在赵邑?

“怕是不然,”方武自言自语道,“若要取赵邑,何必绕一个大弯子?”

诚然,从地图上看,赤狄若要攻占赵邑,直接派兵围困便可,何必大费周章,反倒北上二十余里,来攻取赵家邨?这么分析,赤狄的战略目的便不会是赵邑。

既不是赵家邨,也不是赵邑,难道说,赤狄鬼的目标是——彘林?

方武心中轰然一颤,自从怀疑赵家邨中出了奸细之后,他心中一直隐隐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而方兴意外闯入彘林,又被巫医煞费苦心地抓去祓除一事,更是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再回想起今日清晨,方武在彘林中撞见一个鬼魅的身影,对方偷袭不成,又飞一般地逃脱,此人又究竟是谁?与赤狄又是否有大干系?而如今,邨民们是否已经安全转移到庇护所,赤狄是否会进一步搜查彘林?

问题实在太多,方武找寻不到答案。

时间不断流逝,方武又原地蛰伏了一阵,待听得赤狄斥候马蹄声渐远,他才敢重新上马,继续走走停停,小心翼翼地向南赶路。待再听闻赤狄动静,他又躲入草丛片刻,如是再三。

就这样,赵家邨距离赵邑的二十里路途,方武待到深夜子时,才勉强到达赵邑郊外。他本已连续三天三夜未曾合眼,这般长途跋涉后,顿觉疲乏不堪。

但他咬紧牙关,趁赤狄斥候还未进入赵邑境内,他快马加鞭,又疾驰半个时辰,总算在赵邑城门前立马。方武趁着夜色,抬头观瞧赵邑城池,不禁赞叹不已——

赵邑虽然城小民微,但其防御工事却深得兵家要领。城墙高耸而坚固,沟渠深深,城下鹿角、拒马棋布,城上擂石、弓弩齐备,旌旗鲜明,岗哨林立。别看赵邑只是晋国附庸,地不过数里,民不过万余,却布防得法,方武心下暗赞赵札,不由对这位今日结缘的赵氏宗主由衷敬佩。

“城下所立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守城值班兵士很快发现城下有人,一士官厉声问道。身边士兵闻言,随即弯弓搭箭,一切有条不紊。

方武行礼罢,朗声道:“在下赵家邨人氏,特来向宗主示警!”

“示警?”那士官将信将疑,“何警之有?”

“赤狄大举来攻,已将赵家邨夷为平地。贼势甚大,约有数千之众!”

“竟有此事?”那士官转身吩咐手下,“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方武忙道:“不敢称尊,在下方武是也。只因与贵邑宗主有旧,军情紧急,夤夜冒犯,还望速速通秉!”

那士官闻言色变,但仍盘问道:“你既是赵家邨人,如何又自称方氏?”

方武心急如焚,急道:“此事容后稍叙,请速将军情报知赵氏宗主,切莫耽搁!”

城上之人行了个军礼,道:“壮士少歇,我这就去禀告将军!”

赵邑守备虽小心严谨,但办事效率也是奇高。不一会儿,便有一青年壮汉站到墙头。

方武见此人年纪尚轻,自然不是赵札,奇道:“足下并非宗主,速通秉宗主相见。”

那青年将军一身布衣,并未佩戴甲胄、兜鍪,只是笑道:“壮士诚不我欺,你果识得赵氏宗主尊容,非是赤狄细作,赚我城门!”

方武哭笑不得,如何人人都怀疑自己是细作?于是强忍恼怒,大声道:“请问宗主何在?”

城上青年取出令牌,在月色下晃了晃,答道:“赵兄已离城前往晋国,在下是其故交,特来代守赵邑。”

“晋国?”方武心中咯噔一下,“赵邑大敌当前,宗主何故连夜奔赴晋国?”

“壮士莫慌,赵兄昨日自你赵家邨归来,便已安排妥当本城防务,”那青年顿了顿,又道,“你便是方武?赵兄去晋国前,便提及于你,言你智勇双全,虽非赵氏,却为赵家邨出力颇多,令人钦佩!”

方武一愣,忙称谢道:“方武感念宗主挂怀,惶恐,惶恐!”

他心想,自己此来,一是告知赵札赤狄已大举入侵之事,二来多少也是为了求些救兵,以防彘林之不测。可眼下,赵札并不在城中,城上青年与赵札称兄道弟,想必二人颇有渊源,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犹豫之时,那青年一指方武背后:“壮士,你背后的骑兵队,可曾认得?”

方武闻言一惊,赶紧转头看去,果然数里之外烟尘四起。夜幕中隐约有一支三、四十人骑兵队呼啸而来。看这架势,八成是赤狄的追兵杀来。

“此乃赤狄先头部队,”方武作了一揖,对城上道,“看来狄人已对赵邑发动进攻也!”

“赵兄交代,赵邑夜间宵禁,只人匹马不得入城,请壮士少歇!”那青年言罢,便转身不见。

方武大奇,不知对方何意。可眼看赤狄骑兵就到近前,城门却依旧紧闭,身后便是护城壕沟,方武进退两难,仓促间,不知该战还是该逃?

这时,只听“吱呀”一声,赵邑的吊桥放下,城门大开。片刻间,十余乘战车从城中开出,其后又有百名徒兵紧随。为首者,正是那守城的青年人。

“你这是?”方武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那青年哈哈一笑,朗声道:“特邀方壮士上车,共同杀敌!”

方武措手不及,奇道:“可这宵禁之时……”

“壮士何必拘泥,我答应过赵兄,夜晚不放生人入城,却没答应不出城杀敌!”那青年笑声爽朗,伸手便要拉方武上车。

方武大喜,豪气顿生,当即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守城兵士,自己提戟跃上战车,与那青年同乘。他近距离看这后生,其方二十年纪,面庞冷峻,眉目中别有一股杀气。大敌当前,他还能谈笑风生,毫无惧色,当真是个怪才。

赵邑士兵果然训练有素,面对赤狄骑兵的冲锋,防线徐徐展开,有条不紊。

“将军,借弓箭一用!”见狄人已到射程之内,方武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壮士但取无妨。”言罢,那青年从身后取来雕弓漆箭,交于对方手中。

方武将弓拉得满弦,瞅得正着,嗖嗖数箭,无一虚发。很快,三五名骑兵或被射头,或被射马,接连栽倒在地。

“好箭法!请看吾之本领!”那青年口中称赞罢,一跃便跳下战车,直冲敌阵而去。

“你……唉,当心!”方武哪里料想,这后生完全不按兵法作战,而是孤身闯入敌众,逞起匹夫之勇。刚想要劝,对方已如离弦之箭,飞入赤狄骑兵之间,哪里还劝得住。

可就在片刻,只见那青年手擎一柄长剑,上下翻飞,在月光下寒光闪耀。一剑一个,连人带马,便将为首的几个赤狄骑手斩落马下。

“好快的身手!”

方武算是习武的行家,也曾经历过险恶之战,可眼前这位后生,显然深谙上乘格斗之术。其挥剑之时,举重若轻,落锋之处,一击致命,杀人绝不用第二招,可谓艺高人胆大,方武自叹不如。

赤狄骑兵首次冲锋,便吃了大亏,可谓损兵折将。但狄人毕竟凶悍嗜血,虽出师不利,还是很快重整队形,准备发起新一轮冲锋。

贼众毕竟势大,方武担心对方遭遇差池,忙喊道:“切勿恋战,速速上车。”

眼看赤狄骑兵队又到近前,方武赶忙弯弓搭箭,见骑兵便射,但此次狄骑有了提防,左右闪躲,数箭过后,收效甚微。眼看两人两骑冲到近前,方武只得撂下硬弓,举戟相迎,不多时,便把这两个骑兵撂倒。

烟尘之中,方武放眼搜寻那青年下落,只见他潜伏于地,藏身在烟尘之中,待赤狄战马驰骋到眼前,便一跃而起,一剑一人,将两名赤狄骑兵手刃当场,可谓兔起鹘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下,赤狄骑兵小队开始慌了手脚,他们没想到,赵邑的对手如此彪悍,要么射术惊人,要么神出鬼没,他们甚至没有发起下一波冲锋,便拨转马头,狼狈退出战场。

尘埃落定,方武赶忙下车来迎,只见那青年已剁下七名赤狄首级,把他们披散的头发打成死结,掷于地面,朗声笑道:“畅快,畅快!”

方武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赞叹后生可畏,连连称赞道:“阁下好武艺,如此格斗之术,方武佩服,佩服!”

“嗨,侥幸而已,”那青年倒也谦虚,“我虽带了十几乘战车和百名徒兵出城,但他们毕竟是赵兄的人马,我虽替他守城,却没有晋侯调兵的虎符,在下不敢擅作主张,让他们参与战役。”言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方武也觉后怕,不解问道:“难道,赵氏宗主用自己的族兵作战,也需要晋侯的允许?”

那青年仰天干笑几声,自言自语道:“赵邑乃晋国附庸,寄人之篱下,奈何哉?赵兄此去晋国国都绛城,便是要求来兵符,以求自保赵邑,守卫故土,竟还要看晋人脸色,奈何哉?”

方武黯然,想起晋世子籍今日那颐指气使的样子,他也替赵札感到不值。而在身后,赵邑的士卒们同仇敌忾,各个摩拳擦掌,皆有争斗之心,却苦于不得晋侯之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武和那青年为了赵邑而搏命,谁又能咽下这口恶气?

那青年见方武郁闷,反来劝慰:“壮士勿忧,待赵兄请来虎符,又何愁小小赤狄进犯?”

方武忧心忡忡,道:“休要小看赤狄,方才这波骑兵,不过是探路先锋而已,其赤狄主力成千上万,不久便至,还要早做准备!”

那青年收敛了傲色,对方武行了一礼,点头称谢。

方武惜其勇力,不由问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承蒙壮士相问,我乃杨不疑是也。”

“杨氏?足下莫非汾水西岸杨国之人?”

“正是,”杨不疑的双眸刚才还炯炯有神,此时霎时黯淡,“可惜,与你赵家邨一般,被赤狄鬼亡国灭种,成了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外,无落脚之处也。今日云游于此,恰逢赵兄急赴晋国,便替他代为守城。”

方武被提及伤心事,慨然无言,只是暗自嗟叹。

半晌,杨不疑又问方武道:“壮士,不知有何打算?”

方武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此来赵邑,乃是报信而已,赤狄凶猛,还望足下转告赵氏宗主,多做预备才是!”

“多谢壮士远道示警,”杨不疑目光重归坚定,又关切问道,“那你……”

方武沉思片刻,毅然道:“赵家邨还有幸存者,我这就回去安置他们。这里有个锦囊与你,其中所载要紧之事,切切不可耽误!”

杨不疑接过锦囊,匆匆扫过,正色道:“兹事体大,请壮士放心,不疑不敢怠慢!”

言罢,杨不疑转身要来水与干粮,交给方武。二人互相道罢珍重,方武再三拜谢,接着翻身上马,扬鞭便回彘林而去。在赵邑耽搁了一个时辰,再赶回赵家邨左近时,转眼已近黎明。方武不顾疲惫,仰仗胯下好马,抖擞精神,沿途躲避赤狄岗哨。

拐弯抹角,方武总算回到赵家邨故地——这里已被烧成一片灰烬,仅剩残垣断壁,邨中人畜、房屋,皆成焦土。但他无暇感伤,策马悄悄穿过桑田,绕道于彘林入口处,只听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方武心中一震,他最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赤狄鬼准备进军彘林么?

他拴好战马,蹑足潜踪走到近前。在彘林之外,赤狄整整集结了两个百人骑兵队,狄人正埋锅烤肉,想必饱食之后,便要对彘林发动猛攻。

“难道,赤狄发现了彘林之秘?”

方武心里七上八下,屏气凝神观瞧。果不其然,短短一炷香功夫,方武就看到好几批赤狄斥候陆续从彘林里走出,到两个百夫长跟前汇报林中情况。

见状不妙,方武苦苦思索对策。眼看赤狄要开始搜查彘林,自己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一时间赤狄骑兵全体警戒,摆出进攻姿态。方武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藏?赶紧埋头退步,回到拴马之处。又等了一会儿,才发现赤狄人并非朝自己而来,听动静像是在追逐着什么?

方武赶紧循声望去,顿时吓得灵魂出窍——赤狄骑兵正在抓捕一个骑黄骠马的少年,非是旁人,正是方兴!

“啊也!你不好好待在彘林,跑出来送死么?”方武骂在嘴边,急在心里。

他不及多想,眼看赤狄骑兵已对方兴形成合围,三个小队斜插包抄,一副瓮中捉鳖的阵势。就凭方兴那拙劣的骑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轻松擒拿。

方武大喝一声,他早已豁出性命,握紧长戟,奋力策马扬鞭。胯下战马确是神驹,四蹄腾空,动如脱兔,径直朝两个百夫长冲刺而去。擒贼先擒王,那两个赤狄头目哪里想到背后竟有强敌。他们已将全部人马派出追捕,身边防务空虚,在方武搏命式的冲锋下,已不及作任何抵抗。

借着战马的冲击力,方武举起长矛,朝一个百夫长当心扎去,顿时穿透胸背,但他显然用力过猛,长戟深深嵌入贼酋尸首之中,情急之下,只拔出木柄,戟头断在那对方体内。

也就这一耽搁,另一百夫长迅速抽出长刀,朝方武剁来。方武不急躲避,正被砍中大腿,瞬间鲜血四溅。他强忍剧痛,再喝一声,抽出佩刀,奋力斩断那百夫长的手臂。就在此时,周边赤狄士兵纷纷冲了上来,将方武团团围住。

方武身陷重围,又负了重伤,但他临危不惧。从身后抽取出杨不疑所赠之弓,用弓弦勒住那百夫长的脖颈,呵斥赤狄士兵别再近前。

当时赤狄多以族群为作战单位,百人队大多来自同个部落,而其百夫长往往为族中年长者。赤狄人见首脑被擒,也慌了手脚,不敢轻举妄动。

方武紧紧挟持那百夫长,边走边退。他瞅准一个当口翻身上马,又一使劲,把那百夫长倒提于马背之上,朝着方兴所在方向追去。

方兴此时正被饮马溪拦住去路,无法逃脱。正绝望之际,不曾想救兵杀到,他见方武挥动佩刀,奋力剁翻几名赤狄追兵。其余狄人未见过方武骁勇,哪里还敢近前?

几十骑对二骑,背水对峙。

“是我连累与你,不该逞能……”方兴已然泣不成声,他懊悔不已,连连道歉。

“先不说这些,你快走!”方武咬着牙,鲜血已染红马背,“为父帮你殿后,保你无虞!”他一边说着,一边放眼四望,意图为方兴寻找突围线路。

这时,左近又有赤狄援兵到来,他们沿着饮马溪,迅速缩小包围圈,朝方氏父子蜂拥而来。方武瞅准时机,用刀尖往方兴胯下黄马一戳,那马吃疼一跃,竟如胁下生翅般,载着方兴,跃过饮马溪对岸而去。

方兴到了对岸,这才发现父亲已被包围,无暇渡水,疾呼道:“爹,你不走吗?”

“除了巫医,邨中有卫巫余孽,尔等进庇护所之前,必先除掉他,”方武疲于应敌,分身乏术,只是高声吼着,“你回彘林,发此鸣镝为信,自会有人来接!”

言罢,方武取出弓来,瞅准空当,朝对岸射出一箭。

“咻——咻——”

一支哨箭划出美妙的弧线,飞到方兴跟前,直插入地。

见方兴还在犹豫,方武大喊道:“快跑!休要管我!”

方兴这才如梦初醒,也不顾拭泪,弯腰拾起鸣镝,用力扬鞭,黄骠马奋蹄狂奔,越跑越快,转眼窜进彘林之中。

“好孩儿!不枉为父养育你一场!”

方武喃喃着,早已不报逃生之念,只想着如何多拖延一些时间,给彘林中的人留下一线生机。面前,赤狄鬼喊杀声再起,响彻云霄,狄人射手们也纷纷弯弓搭箭,瞄准方武。

“来吧!都来吧!”

方武髭须径竖,右手使劲搅动弓弦,将俘虏的赤狄百夫长勒死。接着左手提刀,往马背上重重一拍,白马一跃而起。

“杀敌!!!”

体内,似有战鼓之声,那是万箭攒心的动静。方武只觉腥血涌上舌根,接着天旋地转,耳边山风呼啸而过,眼前景色越来越模糊。

山,非故乡之山,水,非故乡之水。我不辱使命,背井离乡,死本无所惧。只恨归期无期,终不能衣锦还乡。方武长啸一声,终支撑不住,仰面跌于饮马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