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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卷5-13章 舒参 ? 壹(下)

一通鼓响,徐、楚联军出营戒备,蜀军又一次遮天蔽日地拥至江州城外,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舒参在城内远望敌军,看阵势与前几番交战时大为不同。

“奇怪,”屈老将军一指远处,“这次蜀蛮子像是换了个统帅。”

熊徇道:“难道说?蜀军不再是由那大将军野瞳统帅?”

舒参心想:“若真是那草包野瞳领军,倒也好办不少。”

放眼望去,只见对方新统领身材甚是高长,却瘦得与竹竿一般,脸上满是煞气,看着并不像能征惯战的将领。他五十多岁年纪,须发有几许发白,面部却与婴儿一般红润,看样子竟有些返老还童之术。

舒参小声道:“这人邪门得紧,诸位与之交战,务必要多加小心。”

熊徇和屈破败点了点头,皆心事重重。

不时,蜀军阵中又推出一株新的青铜神树,放在阵前,兀自祭拜起来。看上去,这棵树比昨日蜀营中烧掉的那棵还要高上几许、大上许多。

舒参心中不屑,心想这些蜀人但是有趣,尽想着故弄玄虚的把戏。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蜀人连大巫师都能带兵打仗,阵前拜拜神树,倒也不足为奇。

一阵仪式之后,蜀军中突然一片人声鼎沸。舒参抬眼一看,原来是有个俘虏被五花大绑押到神树之前,跪于其下。

屈轸眼尖,不禁叫道:“看,那人竟然是野瞳?”

众人这才定睛观瞧,那俘虏已被除下金色面罩,脱得赤赤条条,求饶连连,正是此前还豪橫得不可一世的蜀将野瞳。

那蜀军高瘦的新统帅一声令下,早有侩子手一拥而上,当场将野瞳割去首级、剜去心脏,悬挂献祭于神树之上。接着,野瞳尸体被倒提着,用他的血来浇灌青铜神树的根基。

现场十分残忍,既血腥,又让围观者触目惊心。

舒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自不解——心想那野瞳官拜右丞相,又是统领万军的大将,昨日只是小败而已,怎么能说杀就杀?

熊徇亦是好奇,于是下令将昨日俘虏的蜀军将官拉到阵前,喝问道:“此人是谁?”

那蜀俘轻蔑一笑:“你连他都不认识?”

熊徇强忍怒火,摇了摇头。

蜀俘道:“哼,说出来吓你们这些楚狗一跳!”

舒参微微一笑,这人只骂楚人,倒是没骂我徐人。不过依熊徇失去一目后的乖张脾气,这蜀俘如此说话,免不了吃一顿大苦头。

熊徇依旧不动声色:“哦!说来听听?倒是吓寡人一吓?”

那蜀俘满脸骄傲道:“这是蜀国大巫师,可是能与上天鬼神通话之人!他手下有鬼卒一万,能驱虎豹豺狼,能让黑夜变白昼,能飞沙走石,杀得你们楚狗片甲不留!”

此话惹恼了一旁的夔孟,重重把那蜀俘踹倒在地:“呸!少废话,快说他是谁?”

蜀俘吐了一口浓血:“他乃左丞相鬼午是也!吓到了吧,哈哈哈!”

熊徇微微点头:“看来你很崇拜他?”

蜀俘昂首道:“蜀国上下谁不崇拜他?”

熊徇笑道:“左右来啊!把这个蜀国蛮子在阵前杀了,对了,就照对面杀野瞳那样!”

那蜀俘尽管硬气,到了阵前还是吓得屁滚尿流,看着刽子手举起的大环刀,吓得只求速死。

就在这时,熊徇已然到他跟前:“斩!”

只见刽子手刀光一闪,手起刀落,将那蜀俘头皮斩落。

蜀俘惨叫一声,已无人色,浑身筛糠,地上湿了一大片。

“你……你不杀我?”他许久才缓过劲来,小心翼翼问熊徇道。

“你不是要吓我一跳么?”熊徇冷笑道:“怎么样,我也吓你一跳,滋味如何?”

那蜀俘心有余悸:“你……你也忒吓人……那你要饶了我?”

熊徇道:“你只要从实招来,饶你比饶条狗还容易。”

蜀俘赶忙道:“招,自然招。”

熊徇于是问道:“这破树对你们很重要?”

蜀俘道:“呸,那是当然,不过请你放尊重点,这是神树。”他虽然很愤怒,但死里逃生一回后,口气也变客气了不少。

熊徇又道:“那你可知,那大巫师鬼午为何要杀野瞳?”

蜀俘道:“大将军虽为蜀国立下汗马功劳,但昨日却让神树被火焚毁,这是开罪上天鬼神的大罪,难逃一死。”

熊徇奇怪地问舒参:“舒元帅,你不是说蜀国历代帝王总标榜以仁德治理天下么?怎么现在变得如此迷信残忍?”

舒参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问题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熊徇干笑两声,对那蜀俘道:“贼将,我不杀你,但你回去给那鬼东西带个话。”

那蜀俘变颜道:“鬼午……你这样称呼大巫,会遭天谴的。”

“我等天谴久矣,”熊徇鄙夷道,“你去给那鬼午带个话,要打便痛痛快快打,有什么鬼蜮伎俩都使出来,战场上来见个分晓!”

那蜀将如逢大赦,感恩戴德,便要往敌营而去。

熊徇叫住他:“等等,你难道不留些物什便走?”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屈轸上去一刀割下他的鼻子和双耳,大笑道:“可以滚了!”

舒参见状心道:熊徇倒是残忍,这蜀俘全身而退或有命在,这样受辱回去,便是个死无疑。

果然,那蜀俘连滚带爬回到了蜀营,还没求见鬼午,大巫师只是把手一挥,那人逃命般拔腿便朝江州城方向疾奔。这时,只见两只吊睛猛虎从蜀营朝那人扑去,没两下半便把他撕扯得零碎。

舒参惊道:“好厉害的手段。”

蜀营中一阵欢呼,伴随着几声虎啸狮吼,声动大江两岸,震得徐楚联军不由恐慌。

随后,蜀营中上万名鬼卒走到阵前,他们戴着青铜面具,头上是三尺高的长帽子,身披黑色斗篷,一片乌烟瘴气,很是骇人。

毫无疑问,蜀军换帅之后声势大振,将昨日大败亏输的阴霾一扫而空,精神层面更是变得强之更强。或许,这就是原始信仰的力量吧。

别看鬼午只是一介巫师,但他铁腕治军,攻守进退间还是颇得用兵之法。

舒参心中暗忖,此人刚接管蜀国大军,便毅然决然地处决了右丞相,可见其手段之强硬。早听闻当今蜀王年老昏聩、懦弱失权,国内政事由左、右丞相把持,十几年前贤明的小兮丞相被满门抄斩,便是得自于鬼午和野瞳合谋。

而如今,野瞳因青铜神树被毁而受戮,朝政显然尽归鬼午所有。而其麾下尽得三万蜀军主力和一万鬼卒,其势力如日中天,在蜀国国内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显然,此人比野瞳难对付得多,这对徐、楚联军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

舒参不由后怕,幸好昨日屈破败犯颜劝谏熊徇,这才没有追击野瞳穷寇,否则楚军若武断地孤军深入,怕是会与鬼午撞个正着,那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对面,鬼午开始展现其军威,先是用三万蜀军摆开各种阵势,接着是一万鬼卒齐声喊着诡异阴暗的口号,便如阅兵一般,在江州城前晃荡半日。然而蜀军固然耀武扬威,却似乎并没有主动发起进攻的意愿,午后,便退后五里安营扎寨,偃旗息鼓。

舒参看到对方如此诡异的行径,突然有强烈的预感——鬼午似乎并不想打战,或许和谈还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但是和谈和和谈不一样,只有在战场上赢得越多,才能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多利益,舒参对此深信不疑。

这边厢,楚国几员小将见鬼午退兵,还以为是对方怯战,再次跃跃欲试,请求主动出击。

屈轸对熊徇道:“禀君上,这鬼午是个弱不禁风的神棍,其虽然残暴,且擅长蛊惑人心,但论行军作战嘛,能力怕是连野瞳都不如,有何惧哉?”

夔孟亦在怂恿:“君上,前日野瞳那么强悍,不照样被我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依我看,蜀人都是银样镴枪头,毫无需要担忧!”

熊徇本与屈氏三俊和夔氏五杰年纪相仿,此时也被怂恿得热血沸腾。但他并不急于表态,而是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老将军屈破败。

屈破败摇了摇头,道:“君上,非是老朽胆怯,如今蜀军势大,绝不可掉以轻心。”

熊徇略有不快:“老将军此话怎讲?”

屈破败劝谏道:“前日大破野瞳,一则因为野瞳轻狡无谋,二来也是趁他们被毒物反噬之虚,这才大克。我观鬼午治下,蜀军旌旗齐整、行伍肃列,比野瞳还大有过之,难以速胜,还需从长计议。”

见老帅不为所动,屈氏三俊和夔氏五杰脸上皆有失望神色。

熊徇似乎还不甘心,又转头来咨询舒参意见:“舒元帅,贵军意下如何?”

舒参微微笑了笑:“敌军前日大败,今日居然未伤元气便卷土重来,绝非易战之辈。且我军所恃者,乃是江州城之固也,稳守尚有胜算,频繁出击只怕会招致被动。”

熊徇半晌无言,总才悻悻点头:“既如此,我等尚有数月之粮,便再稳守数日,以觅战机罢!”

屈轸和夔孟虽然不爽,但军令已下,只能退回本营养精蓄锐不提。

回到营中,舒参心中反倒深感焦虑——徐军远道而来,离开国土已然两月有余,军心不稳倒在其次,只怕此次徐国与楚军结盟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大周执政者耳中,这对徐国的韬光养晦并非利事。

徐国不臣之心早已有之,但舒参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理,故而他始终劝徐翎低调行事,几年前跟随周王静御驾亲征东夷,更是极尽谄媚之能事。

既如此,这仗徐国虽然与楚国联合,但是结果定然不能对己有利。只有让大周从中尝到甜头,徐国方可无咎,但这目标要如何达成,舒参心中没底。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敌军营中突然鼓乐大作,鬼午竟然发动强攻,派出了几乎所有部队围攻江州城,这种进攻态势可比野瞳时强大数倍。

只见三万蜀军举着盾牌,顶着徐、楚联军的弓矢防御,把江州城围得严严实实;一万鬼卒在其身后殿后,看着架势,显然是要一口气把江州城吞下。

对徐、楚联军而言,对方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战,必将遭遇很大的障碍,若退,只有一条水路可退。

是战是退?熊徇一时间陷入踌躇,麾下众将也莫衷一是。

然而,江州城内的防御工事终究有限,在对方的如潮攻势下渐渐消耗,饶是屈破败老将军这般智勇双全的名将,也是一筹莫展。

更气人的是,城下蜀军争先恐后地攻城,他们的统帅鬼午却并未在一线督战,他在三里之外搭起了高台,在青铜神树下肆意取乐,似乎对城下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据说他擅长房中之术,能一夜御女无数,这次出征,他也带了为数众多的女巫劳军,声色犬马,饮酒作乐。

这一幕让徐、楚联军将士看来,真是比战死沙场还折磨人。听着对面的淫声浩荡,美女娇娃们的衣不蔽体,哪会不起思乡之心?很快,舒参便发现自己麾下的士卒们军心浮动,战斗意志直线下滑。

反观蜀军,他们似乎对主帅荒诞的作为司空见惯,对此等动静充耳不闻,反倒三军用命,毫无退却之意,真是个神奇的国度。

见稳守难支,於菟老将屈破败当机立断,派屈氏三俊和夔氏五杰主动出击,同围城的蜀军主力打了几次小范围战斗,可对方的攻击急促而迅猛,楚军很难占到任何便宜。

当战斗陷入僵持时,那大巫师鬼午也意兴阑珊,驱散了身旁的女巫们,便开始绕着若木神树翩翩作法,很快,天色变黑,竟在炎夏六七月下起大雹,如同飞沙走石一般。

熊徇进退两难,只是兀自叹气:“敌军如此强悍,我军该计将安出!”

身旁有胆怯者,竟然起了退兵之心,开始建议君上考虑渡江而去。

熊徇这时突然豪情万丈,拔剑吼道:“熊雪不死,寡人安敢退兵?敢再言退者,定斩不赦!”就在他想让屈破败当监斩官之时,却左右寻不见老将军的身影。

只听小校报道:“君上不好,屈老将军率亲兵突围,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