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被五花大绑捆住,丢在庭院正中。
而在庭院外,熙熙攘攘为了不少围观的邨民,七嘴八舌,说个没完。
巫医住所虽与贵族不能相比,但不论规模还是陈设,都已是赵家邨数一数二的大宅,正可映衬出巫医在邨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是个非典型的大院落,入门处便是一个大天井,正厅对着正门,是巫医平时祭祀作法之处,墙壁涂满白色蜃灰,在当时花费不菲。正厅两面各有一间耳房,方兴虽不知其作用,但是从房间外的瓶瓶瓮瓮看得出来,无非都是存放些草药、符水之用。
方兴背对着正门,苦于看不到门外的场景,但他知道,茹儿一定也在人群中,为自己担惊受怕。至于其他那些庸人、笨人,皆是乌合之众,对于这群把父亲怀疑为细作的邨民,方兴诅咒他们。
巳时已到,依旧不见巫医的踪影。
赵甲等得不耐烦,如热锅蚂蚁般踱来踱去,索性以去接邨长老为借口,匆匆出了门。
但方兴知道,巫医一定就在正厅后的寝室里猫着,这种神棍历来喜好故弄玄虚,摆臭架子,自诩奉行着天神的所谓旨意,在邨中呼风唤雨,胡作非为。十四年前国人暴动中的那班卫巫,想必也是这等祸国殃民的做派。
方兴自幼受家父熏陶,不信鬼神之说,而方武又与巫医多有龃龉,故而父子俩在赵家邨中常常被认人视作异类。但方兴笃信,所谓的巫术,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把戏罢了。
周人崇尚天命,并不崇巫。只是赵氏乃嬴姓后人,血脉中多少还带有些东夷习性,其民好巫,也无可厚非。
巫教本是邪道,商王朝却把其奉为国教,商王兼任教主,政教合流。商民亦极度迷信,家国大事、日常小事,事无巨细,都要先卜龟占筮后才敢依卦行动。巫风席卷下,商朝的权力中枢渐渐被巫师腐蚀掏空,外强中干,故而当大周凤鸣岐山时,商王朝不堪一击,武王伐纣灭商,定鼎中原。
建国之后,圣贤周公旦总结前朝教训,清算巫教余毒。他制礼作乐,称周王为“天子”,用“敬天保民”思想取代巫鬼崇拜,占卜祭祀一律由礼官主持,取缔民间行巫。至此巫教元气大伤,巫者没了市场,如同树倒猢狲散,各寻生计去也。
可就在国人暴动前,卫巫作乱,天下又被搅得人心惶惶,巫教更是死灰复燃。暴动过后,天子出奔,周王室权威彻底一落千丈,礼崩乐坏。此消彼长间,巫教教众又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赵家邨的巫医便在此列,他自称能通灵于鬼神,会治百病,在邨民中大受敬重。
方兴还在胡思乱想,只听一阵诡异的铃铛声从院后传来,声音刺耳,惑人心神。方兴肝尖一颤,心里好不自在,头皮发麻。
他来了!人群中一阵欢呼之声,巫医粉墨登场。
方兴倒是见识过巫医的“本事”——论治病救人,巫医并无任何可取之处,可要论折磨人的手段,巫医可谓行家。自方兴懂事以来,邨中但凡有与巫医起冲突之人,很快就会被巫医“请”来做法,或放血,或驱鬼,或祓除,经过他的一番蹂躏,非把仇人折磨得半人半鬼,方才作罢。
正主还未到,厅外便缭绕起一片云雾,像是水汽,又像是白粉,方兴才不在乎那是什么,但从身后邨民们的惊呼声可以听出,巫医的鬼把戏很有市场。
在白烟中,一个瘦削的身影一步一顿,七扭八歪,由远及近,由暗及明,趔趔趄趄地走到近前。方兴认得这叫“禹步”,是巫师们附会大禹的创作,有辱斯文。传说大禹治水后积劳成疾,以致跛足,故而留下这种踏罡步斗一般的步法,是巫术时必备的仪式。
待巫医来到身边,方兴这才得以观摩这神棍的“盛装”——
只见他披头散发,面如死灰,上身不着衣物,头上戴着插满白色禽类羽毛的冠冕,脖子上、手腕、手臂上都戴着一圈圈用兽骨串成的链子,八字髭须死气沉沉地垂着,手里中拄着象征法术的木杖,杖顶镶嵌着毒蛇头骨。总之,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尊容”,想必已经穷尽这乡野之间的罕物,捯饬了这么久,也是难为巫医了。
“呸,装腔作势!”方兴心中暗骂,“头插鸟毛,身披兽骨,禽不类禽,兽不像兽,甚么东西?”只是苦于口中被麻布缠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咿呀怪叫。
但巫医一副死人面孔,对眼前五花大绑的“祭品”,他似乎很是得意,鬼魅一笑,眼神又飘飘忽忽,游移到别处而去。用邨民们的话说,巫医是通灵之人,眼神都从不直视凡物咧。
不过方兴现在没空理会他的鬼把戏,被缚的时候,他的脑海反而更加清醒。他在思考这两天种种可疑之事——
先是赵家邨的血案,三条人命,作案手法如出一辙,至于凶手,多半和彘林中被老胡公用鸣镝所射杀两个赤狄斥候有关。而在今天凌晨,赤狄鬼在邨外歪脖老槐树上埋藏的包裹,居然是被邨族长的嫡孙赵丑所取,看来,赤狄人的阴谋,与赵丑脱不开干系。
而在赵家邨中,赵丑与巫医关系甚笃,二人常常鬼混在一起,做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赤狄与赵丑勾结之事,眼前这巫医不可能不知道,更有甚者,巫医定然参与其中。而邨中散布家父方武是细作的流言,十有八九,也是出自这二人之手。
想到这,方兴不由倒吸几口凉气——巫医本就深恨方武,赵丑也是将自己视若情敌,他二人若与赤狄勾通,那还会有我父子的好果子吃?今日被缚,看来不是吃些苦头那么简单,很可能有性命之虞。
眼前巫医的眼神透着凶光,更加验证了方兴的猜测,他背后冷汗阵阵,开始强作挣扎,却只是徒劳。就在这时,巫医将方兴转了半圈,使其面对着门外的层层观众。
众人见巫医准备实施祓除之术,纷纷止语,庭院内外瞬间鸦雀无声。
方兴迫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着,企图找到救星,可他左顾右盼,却找不到父亲方武的身影。又联想到今日清晨自己与茹儿外出时,父亲并不在家中,难道昨夜父亲彻夜未归?那他又去了哪里?
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茹儿,她身形娇小,正挤在围观邨民中间,不得不踮着脚才看得到自己。她与方兴对视着,泪水抑制不住,从她娟秀脸庞上滑落。
“茹儿还是关心我的,我不能让她失望!”
方兴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等下遭遇到多残酷的刑罚,都不能在巫医的淫威下折服。他并不怕死,前日在彘林中经过老彘王和赤狄斥候的追逐,更是胆色大壮,正待与巫医一决高下,于是将怒目瞪起,紧紧地盯着巫医的一举一动。
反观巫医,则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取出火把,点燃后浓烟漫漫,发出淡绿色的怪光,上下胡乱挥舞一番,又插入装满黄土的陶盆里。他显然把所有的仪式当做表演,神秘,却不失权威。
一切准备就绪,巫医开始用念着开场白,一句一顿,语气神神叨叨:“天帝庇佑——护我邨庄——鬼神退却——离我邨民——”而在方兴听来,无非都是些狗屁不通的四字骈句,只能骗骗大字不识的赵家邨文盲们。
巫医每念一遍,就点燃一个火把,如是再三。人群一片欢呼雀跃,邨民们都已被洗脑,只要火把焰苗不灭,便意味着妖魔邪祟不会侵扰赵家邨,也预示今日祓除仪式已得鬼神庇佑。
前菜结束后,便是祓除仪式的正式大餐。祓除者,便是用圣水除去“中邪者”身上沾染的“邪气”。巫医起身取过一盆“圣水”,那是从饮马溪取来普通溪水,加了些当时不常见的香料,便被冒充作圣物。紧接着,巫医又分别取来槐树、柳树和桃树的树枝,沾上“圣水”,披头盖脸往方兴身上泼去。
随后,几个好事邨民自告奋勇,要来充当“助祭”。他们拿出铃铛和皮鼓,在方兴身边大声敲打起来。这些“助祭”皆是好闲之辈,借此机会,向附身巫医的“神灵”谄媚示好。
铃声鼓声大噪,搅得方兴心烦意乱,又苦于双手被缚,无法遮住耳朵,叫苦不迭。这是巫医在搅乱他的心神,但凡意志不坚者,非被逼得精神错乱不可。
就在这时,巫医突然大喊大叫,绕着方兴手舞足蹈,时不时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怪叫。再往后,神棍的步频越来越快,脚步急促,在方兴身边不断扭动。这位神棍正卖力表演着,他已经渐渐被神灵“附身”,至少,在赵家邨民眼里,神灵已经降临。
耳畔传来邨民们下拜时的欢呼声,方兴闭起眼睛,他不忍直视邨民们的愚昧目光。
至于巫医,他的表演高潮迭起,时而仰天大叫,时而俯身对方兴耳语。噪声实在太大,方兴只能感觉到,巫医那张死人般的脸孔已然贴近,对着自己轻声耳语:“速随我吼,速随我叫!”
“叫你个鬼,”方兴紧咬牙关,不为所动,心中咒骂道,“休要蛊惑,我可不吃那套!”
他很清楚,迷信者,心迷才信,信了更迷。此前,只要巫医如此对赵家邨民“施法”,那些寻常愚夫愚妇受这一番精神摧残,便很容易丧失神志,无不乖乖就范,跟着巫师的诱导,一起大吼大叫,就如同附身的妖邪被唤醒一般。
但方兴不然。他自幼追随父亲方武读书识字,通晓圣贤之礼,这等山野边陲的拙劣骗术,如何能撼动方兴的信仰?他轻蔑地抬起头,故意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气得巫医呀呀乱叫。
“小崽子,真有你的,”巫医有噪音作掩饰,便开始恫吓,“在我的地盘,你最好随着规矩来,不然,嘿嘿,有你罪受!”
“哼!”方兴翻了个白眼。心道,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巫医自不会气馁,他口中继续念念有词,转身从祭台上拿出了针砭和火石,在手中上下翻飞。又凑到方兴近前,张牙舞爪,用针尖在他面前胡乱比划着——这是要对自己放血,方兴认得他这些蒙人伎俩,但自己已决心硬扛,也不惧怕,再次闭目就刑。
还记得年幼之时,方兴曾亲眼见过巫医给中邪者放血的场景。那都是些被赤狄鬼掳走的可怜农妇,她们饱经摧残,死里逃生,回到赵家邨时,大多已神志不清、言行乖张,邨民们迷信,便说她们中了赤狄邪术,需要巫医放血“治疗”。可光靠放血哪能治病?巫医为表“医术”高明,便在针石上涂满毒虫毒草汁液,一可使暗黑色“邪血”流出,二可使“中邪者”昏迷镇定,这便能体现出巫医的手段了得。
眼下,方兴很快便要成为新的受害者。
巫医缓缓抽出一根根长针,不怀好意地看着方兴,看他的神情,像是屠夫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方兴固然勇敢,但终究年未弱冠,乍一见巫医这架势,顿觉心惊胆寒。再一细看那长针,乃是兽骨磨成,还刻带有血槽,锐利无比。巫医将针尖伸入一旁的小陶罐,内中必是装着毒物无疑。
“太岳山神,速来救救这孩子罢!”人群中,无知的老妪们开始祷告。
“神灵显灵,邪灵退散。”巫医口中念念有词。
在围观者一片惊呼声中,巫医轻捻长针,朝方兴额头上刺去。
“啊!!!”
方兴大叫一声,只觉头上一阵剧痛,额头很快渗出黑血,顺着眉心淌到鼻尖,直滴地上——这一针,巫医扎得够狠辣。
巫医手劲加重,还不忘嘲讽方兴:“你看那茹儿,啧啧,好个佳人,她多心疼你啊,”言罢,又把剩下的长针都浸泡在陶罐中,继续絮叨,“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本巫医让你成为废人,嘿嘿。”
这一针,突然把方兴扎得清醒——不行,好男儿不能吃眼前之亏,既然巫医要我配合演戏,我何不将计就计……
“啊!我说!我说!”计议已定,方兴改变策略,大喊着求饶起来。
他剧烈地反抗着,眼神中装出屈服之状,口中固然缠着布条,却让巫医信了几分。
“嘿嘿,”巫医强抑得意之色,笑道,“你早求饶,何必逞强。可惜,你还装得不够像!”言罢,又将一根骨针插入方兴额头。
方兴见对方并未收手,突然醒悟,便急中生智,学起巫医装神弄鬼时的模样,便目翻白眼,将四肢乱颤起来,口中咿咿呀呀,好不热闹。
人群中一片哗然,高呼:“附体了,附体了!神灵附体了!”
方兴这招果然奏效,众人笃信他已被神灵“俯身”,那他接下来就将带来神的旨意,倘若巫医此时还向方兴加以针砭,那便是对神灵大大不敬。
巫医哭笑不得,只得解开方兴口中的布条:“诸位安静,神灵有话说!”
就在这时,方兴也很快进入“神灵”的角色,他使尽浑身解数,模仿巫医的诡异口气,现编词现唱道:
“无知邨民——速听我言——我本神灵——降临人间——”
他故意拉长声调,四字一句,如同念咒。直到这时,他才对巫医有了那么一丁点佩服,毕竟,要编出这种蒙人的鬼话,还要配上夸张的表情和语调,确实是个体力活。不过,所幸邨中之人都是文盲老粗,不会苛求辞藻和韵律。
至少现在,方兴从围观邨民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被神灵附体一事,已经信了八九成。至于茹儿,她太过善良,已经忍不住啜泣起来,方兴心如针扎,却不得不先将这闹剧演完,事后再觅机会,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而巫医此时倒失了淡定,他没想到眼前的小子假戏真做,竟演得活灵活现。
“你……神灵,你有何言要说?”巫医口气略带颤抖,一副夜路走多撞见鬼的神情。
方兴继续装神弄鬼:“我进彘林——撞见彘王——嗷——”他编词不及,索性即兴发挥一段野猪嚎叫,而有些年长的邨民见过老彘王的,都纷纷入戏,更加笃信方兴“身上”神灵的真实性。
“彘王起身——高达数丈——说起人言——”
演得兴起时,方兴开始模仿巫医“禹步”,时不时发出杀猪般的怪叫,那并不是计划内的表演,纯粹是在掩饰笑意,生怕忍不住笑场。
“愚蠢邨民——闯我彘林——本王领地——来者无回——”
说到这,方兴开始词穷,又看巫医面色愈加不善,知道胡编乱造非长久之计,必须骗巫医到屋内单独对话,因为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个重要的情报,一个巫医很想知道、也无法拒绝的情报。
于是又道:“神灵有话——转告巫医——赤狄奸细——就在邨里——”言罢,又低声对巫医耳语道:“借步说话,我们去屋中细谈。”
巫医并未中计,而是嘿然道:“启禀神灵,此乃邨中大事,还是当着众人之面说罢!”
方兴对此并不意外,白了他一眼,故意加大音量:“邨口有树——古槐歪脖——内藏……”
“行了,”巫医突然面露慌色,打断方兴,用腹语对方兴道,“你先装晕,我们进屋细聊。”
方兴小计得逞,心中暗喜,鬼话也戛然而止,接着开始假装眩晕,最后往后一仰,僵直躺在地上。他知道,鬼神“附身”后必须以晕厥结束,否则真真假假,难以收场。
至于围观的邨民们,更是不明就里,面面相觑,都被吓得不轻。或许,有赵家邨以来,这片土地上还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附体奇景,众人也算与“神灵”来了次近距离接触。
巫医无奈,又配合方兴施了一会儿法,又气又急,臭汗淋漓。草草收了残局,喝令身边两位助祭邨民,命其将方兴架到里屋中去。
关上门,里屋中只剩下方兴和巫医。
“小崽子,装得很像嘛!”巫医面露杀气。
“彼此彼此!”方兴也不示弱,同时眼神四望,企图找到些有用线索。
果然,在巫医身后的几案上,赫然放着一个兽皮包裹,正是早间赵丑从邨口歪脖老槐树下挖出之物。毫无疑问,巫医党同赵丑,与赤狄鬼通风报信的证据,已然是板上钉钉。
巫医见方兴眼神所在,也猜到了几分,凶相毕露,转身便去抽刀,一副杀人灭口的架势。
“等等,”方兴反被激起胆色来,“你还不能杀我。”
“为何?”巫医语气不善。
“我有你想知道的……”方兴顺口一诓,巫医果然中计,开始犹豫起来。越是这个时候,方兴越需要强摄心神,等待对方先说漏嘴。
“快说,你父子二人是何来路?有何企图?是大周朝廷派你们来监视我等的么?”
这一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得方兴措手不及。
“朝廷?监视?”他脑筋飞转,巫医口中的信息量不小。
“快说!”巫医大怒,利刃已架在方兴脖颈。
“你杀我呀?”方兴知对方失了分寸,胆气反而更壮,顺口唬道,“杀了我,就等着朝廷缉拿你吧!”
“彘林,是方武让你进彘林的吧?说,彘林里有何人?”
“有死人,两个死人。”
“什么死人?”巫医大骇。
“两个赤狄鬼,带着三个眼睛的面具,”对方面带忧惧,方兴索性添油加醋,“他们死前说了,那巫医好不晓事,答应当细作,却办事不力……”
“够了!”巫医厉声喝止,显然是发现破绽,“小崽子,差点为你所骗,赤狄斥候如何会说华夏之语?”
方兴闻言大惊,暗叫失策,谎话被对方看穿,这下怕是要弄巧成拙。
巫医气急败坏,恶狠狠道:“我这就拖你出门,说你假装神灵附身,欺瞒邨民!我不杀你,自有人会杀你!”
言罢,巫医喊来两位“助祭”,再次用布条封住方兴之口,五花大绑架出里屋,又重新丢到院子当中。
围观邨民重见二人,关切异常,蜂拥而上,想要问出个所以然。
巫医破口大骂:“这崽子是骗子!他在消遣大伙!”
此话一出,人群中一片哗然。随之是一阵更大的骚动。
巫医正以为得志,乍一抬头,却发现事与愿违——只见一个精壮汉子推开水泄不通的人群,大踏步朝自己走来,来势汹汹。
“是你!”巫医大吃一惊,铁着脸失声道,“你来作甚?”
那汉子不由分说,一把手将巫医推了个趔趄,巫医吃疼,却被卡住喉头,任凭费劲浑身解数,也喊不出话来。
方兴本已绝望,听闻骚乱,这才睁眼观瞧。
“爹!”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父亲方武。方兴期盼已久的救星,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