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喜庆祥和的节日气氛中,老魏突然从酒桌旁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要打人,幸亏我半小时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及时拦住了他,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老安确实欠揍。一起吃饭的几位教授一直忍着,包括我本人。但我没想到“魏姐”会率先动手,这位弱不禁风的“女男人”,比真淑女还柔美,三十多年来始终坚持用绣花手帕擦嘴角。
魏姐的暴力之举立即得到了其他几位同事的喝采和赞赏并跃跃欲试地表现出“群起而攻之”的危险倾向。我手舞足蹈地劝说各位以和为贵,明确提醒他们:“今天是老安请客,我们吃他的,喝他的,怎么能打他呢?这不符合逻辑,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大家可能认为我说的有一定道理,激动的情绪有所缓解。只有老胡不以为然,他丢了句:“是啊是啊,我看该打!”有人帮腔附和,全桌的人又有些骚动了。我赶紧维持局面,不想让势态进一步发展。我说:“这回还是老安付账,事先讲好的。下次老胡做东,再打老安也不迟。”
老安却不自觉,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以及自己所处环境的危险性,仍在喋喋不休地自吹自擂,反反复复地把自己往九霄云外吹。说自己不仅是中国当代学术界的老大,而且在国际上也是独一无二的着名学者,论据主要有:某位高级领导干部曾给他打过电话,表扬他不久前发表在某官方报纸的某篇文章写得好;他去年荣获了“十个一”道德建设理论工程奖,某领导亲自为他颁发奖励证书并合影留念;他目前担任五十所高等院校的兼职教授;美国某学术组织曾多次邀请他访问,他不屑于讲英语而拒绝了邀请;某大学曾聘请他担任该校校长助理,后因为有人嫉妒写举报信而搁浅;受邀讲课的电话接连不断,老婆每天跟在身后数讲课费,手指头不知换了多少回创可贴了;在房价高过天的当下,他已买了十一套房子……开始时大家还能忍受,毕竟是老安请客,谁买单谁就有话语权,多吹一些都能理解。后来,他越说越不靠谱了,还捎带着贬损别人炫耀自己:春节期间应一位当地官员的盛情邀请,他居然在富人扎堆的“天堂”三亚,过了花天酒地的豪华之年,光一盘墨鱼就花了五千多元。他说,那位替他安排度假的官员是他的众多博士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老胡坐不住了,又一次站起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还是想揍他!这顿饭我请了,我虽然没这傻瓜有名有钱,但我憋得慌,这钱我掏得起,我无论如何都得打他一顿!”我示意老胡先坐下,单独敬了他一杯酒,安抚他说:“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不是打架的好日子。等换个时间,咱俩一起动手如何!”老胡流着泪点了点头:“憋屈啊!都是同学同事的,也都是教授,他怎么能这副德行!啥水平嘛,还着名学者,自以为是大师大家了,狗屁!”
另外几位也跟着起哄,一起有节奏地喊:狗屁,狗屁!狗屎,狗屎!我赶紧维持秩序“喝酒,喝酒!别把狗屁狗屎当下酒菜了!”
大伙儿一下子都吐了。老安趁机又“重播”一遍学术贡献、社会影响和上级的器重,又报料说仰慕和暗恋他的女生如何执着地追求和骚扰他。大伙儿又吐了,“魏姐”和老胡喷吐了老安满脸刚咽下去的响油鳝糊。
老安骂骂咧咧地去洗手间洗脸,再也没回来。
我不得不替他付了钱,气得老胡等人狼嚎般捶胸顿足。我只好代他受过,挨了“魏姐”几拳。他们纷纷指责我不该张罗这饭局,“我们是冲着你的面子才来的。老安那种东西能叫人吗?吃他的饭比吃屎还难受!”
后来我给老安发了个短信,只写了一句话:“你挨揍是迟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