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躲在栗子身后,可怜巴巴地问。
“跑啊!”栗子拉着我就不要命的跑,我不晓得一个女生的体力也可以这么好的,大约跑了百来米的路,我就已经体力透支地要趴下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最终甩了她的手,疲累地弯下腰说:“要跑你自己跑吧,我是跑不动了,就是死我也不跑了,真的不能再跑了。”
她环起手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怎么,有力气惹麻烦,却没力气跑路?”
“栗子,”我擦着满头的大汗,埋怨道:“我都这般狼狈了,能不拿我开玩笑吗?我是真的真的跑不动了嘛。”
“好!”她说:“不拿你开玩笑了,跑不动用走的也行。”
“来。”她朝我伸出一双手,一脸的笑意:“走吧。”
“哦,可是……”我让她拉我起来,木讷地问:“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呢?”她反问。
我这才发现我是无处可去的,苗俊不见了,我还能去哪儿呢?我茫然得抬头望天,忽然间明白那找不到月亮的太阳,会是多么地可笑。
栗子不解地望了一眼天,笑着问:“问你话呢,想哪儿去了呢?”
“我说,”她又问我:“你打算去哪儿呢?”
她依旧站在原地笑盈盈地望着我,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忽然间迷失了,老实说,我从不曾这么迷失,就像是一个看不到光明的瞎子,一时间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知道。”我说:“我不知道。”
眼泪像是漏斗里的水,不停地往下渗,我看到了海洋,没完没了地漫上了我的视野,只是我却未曾看透,这会是一通没心没肺地绝望,不值得同情的是,这绝望是我自找的,没心没肺也是我自找的,我甘愿自找麻烦,可是当要我咽下这自找麻烦的苦果时,我又是这么地不情愿,天晓得,我该是多么地活该。
“那么,就去我家吧。”栗子轻轻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我看到她的微笑像太阳,有小点小点的灿烂洋溢,只是,我不是一个阳光的人,风风雨雨的飘摇才是我最终的归属,不是我不识得情分儿的好歹,而是,我不配。
“不,”我说:“栗子,我欠你太多了,医药费是你付的,伙食费也是你出的,现在你又要我去你家当米虫,你要我情何以堪呢?”
“哎,怎么能说是米虫呢。”她嬉笑着拉起我双手,举到头顶又放了下去,我感到袖口有风呼啦地打转,像是有个太极,在不停地画着圈。
“我是看护,”她说:“得照顾你的。”
“可我已经出院了,”我说:“你应该去照顾别的病人,我已经不需要看护了,你懂了吗?”
我再一次地口没遮拦,可天晓得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烦她而已,我咬着指头看着她,发现她也正一脸痛心的望着我,牵强地笑着。
“不是,栗子,我其实是想说……。”
“别说了,我明白。”栗子放开了我的手,难过得别过头去:“你不需要照顾,更不需要我。”
黄昏像支金色的笔,在她纤瘦的身子下打出悲伤的影子,挥之不去。我看到那用金线勾勒的轮廓,竟像木匣子里断了弦的大提琴一样,弥漫着华贵的忧伤。
“栗子,你不要生气啦,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
“妹妹不要苗栗的照顾,那由姐姐照顾你如何?”我还未跟栗子解释清楚,柳薪就从狭长的小巷里走了出来,她戴一顶宽檐的高帽子,阴暗的光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脚上的柳丁靴子却还是抢眼地漏了出来,借着蜡黄的夕照,我看到靴子上有两个骷髅样式的小吊坠,和栗子扔了的那条项链上的骷髅头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它会响,左右对称的骷髅头像是两个摇铁链的无常鬼一样,柳薪的脚每动一下,它就会发出叮当的要命声响,就像来自地狱索命幽灵的召唤,有说不出的可怖。
“她不需要你照顾。”栗子把我拉到了身后,打发柳薪说:“你走吧。”
“走不走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更做不了主。”要命的铃铛声又开始响了,柳薪迈着步子走近我:“妹妹,你在城里举目无亲的,能投奔谁呢,姐姐不能给你吃白饭,但姐姐也不会让你饿肚子,姐姐开了间KTV,你来帮姐姐忙好了。”
“这,不好吧……”我还在犹豫的时候,她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你应该明白,你的栗子是医护,她有她的工作,一个人的工资是养活不了两个人的,我知道你的医药费她给你垫了,你就不想在我这儿赚点儿钱还给她?放心吧,姐姐会给你个公道的价钱,不会亏了你的。”
“你请让开。你没听见她说不好吗,还缠着她做什么呢?”栗子走过来将我和柳薪隔开,柳薪摊开手笑笑,退到了小巷的尽头,站在窄道里的她抱着手,像一个看戏看到腻味的观众一样,等待着剧情的谢幕。
“窦泌,”栗子一把拽起我的手:“跟我走。”
我心里像打了结一样的纠结,就在走出没几步的时候,我最终还是轻轻地挣脱栗子的手,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般,低着头站在了原地。
“窦泌!”栗子十分的诧异,而同时,退到小巷尽头的柳薪也笑出了声:“呵呵呵,我说什么来着,人不要太自作多情才好啊。”
风有些大,柳薪把帽檐压低了些,我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个黑色的斗篷飘了起来,这诡异的上扬在逆着光的角度镀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金,让她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不怕光的幽灵,在小巷狭长的窄道里漂浮。
“妹妹”她不动声色地走回到我身边,如果不是靴子上的骷髅头还在不消停地响动,我会以为她没有脚。
“我们走吧。”她轻轻地挽上我的手朝相反的方向走,我不停地扭头张望,发现栗子带着受伤的表情站在原地,两个拳头也攒得紧紧,仿佛很想找东西锤一下撒撒气儿似的,她生气了吗?是在生我的气吗?我越想越觉得抱歉,挣脱了柳薪的手,便不安地朝栗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