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对不起,你让我跟她去吧,等我赚够了钱,就会还你,我一定要还的。”
“妹妹,姐姐时间很宝贵的,你要是再不走,那姐姐就帮不了你喽。”柳薪也跟着折了回来,脸上写满了不悦的表情,就像是一朵吸满了雨水的乌云,仿佛随时有可能带来一阵狂风暴雨。
“好好好,我这就走。”
就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栗子再次冲过来,拦在我面前。
“栗子……”
我欲言又止,栗子明白我的死要面子,无奈地说:“好啦,我不拦着你。”
“这个收好,”栗子把一部手机递到我手上,担忧地嘱咐:“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受欺负了,就给我打电话。”
“哟,”柳薪挑着杏眼问栗子:“怎么,不信任?”
“不是不信任她,”栗子拍着我的头,冷脸看向柳薪:“是不信任你。”
栗子最终还是走了,她右手在耳边比了个六,示意我给她电话,我朝她摆摆手,算是告别。
“哼。”望着栗子远去的背影,柳薪不屑地哼出了声。
“走吧。”她也冲我摆摆手,示意我跟紧她:“今晚在我那儿住一宿吧,明个儿一早去上班。”
她把手背在身后,像个大姐大一样走到了最前头,我像个犯人,拘谨地把手叉在身前,唯唯诺诺地跟着她,小巷又黑又深,好似一条不见天日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渐渐地,我看不到一丝光亮,只听得见渺茫的铃铛声在路上似有似无地阴森作响,我忐忑得打起了退堂鼓,但脚下的步子却像不听使唤似的向前迈进,它开始像飞絮一样地轻下来,缓慢,漂浮,直至听不见风声。
总有那么些苍老,是躲不了的,总有那么些苍桑,是逃不过的,光阴似箭,回首乍放的青春,岁月,已是满脸雀斑。
——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时衰》柳薪家有套很老很老的房子,就坐落在西四巷的旮旯里,需要通过无数条弯弯曲曲的窄道才能到达。大约是走了很久了,直到天都黑了下来,我才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荆棘丛里跳跃的寥寥灯火,老实说这里的人家不是很多,房子也矮矮的,大都是两层两层的砖瓦房,刷青色的漆,像是一座座孤矮的坟上映着的鬼脸,绿得森然。
我有些怕地踱步在左一条右一条的窄道里,不知是不是心在作祟,我感觉连风都在打颤。
昏黄的路灯透着微弱的光线,在寂寥的巷道里生生不息,我感觉我已经迷了路,要不是柳薪脚下的铃铛声还在不要命地响,我会以为我已经遇上了鬼打墙,怎么走都跟在原地打转似的,晕头转向。就在我快要找不着北的时候,柳薪说了一句“到了”。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一个两米高的楼房前,不同于其他人家的砖瓦房,这家的房子没刷漆,通体都透着一种原始的灰,就像民国时清一色的阁楼般古老,不同的是,它比较敦实,像是个坚硬的碉堡,不朽地立在了西四巷的一角,为着沧海桑田而沧桑。
“进去吧。”柳薪招呼了一声,就推开了房子的门,我这才注意到她家的门是刷了漆的,我本能的认知到,那是红漆,血一样的红,不知是没刷好还是怎么地,漆厚薄不一地有些突兀,深的地方像是风干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而浅的地方就像是刚刚从血管里取出的新鲜的鲜血,被泼墨似的泼到了门上,好似是眼窝里渗出来的泪,但又带着腥气。
“跟我来,”她说:“客房在二楼。”从一楼到二楼需要经过一把旋转木梯,柳薪点燃了一盏油灯走在我前面,她的步子天生地轻,取而代之地就是脚下骷髅架子的响动,飘渺地高昂着。而我就没那样的境界了(确切地来说,若果可以选的话,我这辈子都不想有),梯子很旧了,我每上一凳楼梯,它就吱吱呀呀不满地直叫唤,仿佛是在抗议我的到来似的。
二楼有三间房,挨得不远,但也不算近,而这儿的空间布局也很简陋,成一字形排开,每个门上又都挂着一道屎黄色的横幅,且每个横幅的上面都有些画的龙飞凤舞的符咒,看着就跟炸过了的油条似的,虽然没什么特别,但碍眼是真的。
“柳薪,”我问她,“为什么每个门上都要挂一道横幅呢?”
“这是符咒,辟邪用的,这房子住过很多人,是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就传下来了,换句话说,这儿也死过很多人,一些不得宠的姨太太,都在这儿吊死了。”柳薪拿油灯照了照房檐上的梁柱,我眼前恍惚间好像闪过了一条白绫,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邪门儿!
“你住这间吧,”柳薪拿钥匙替我开了第一间卧室的房门,又指了指最后拐角的那一间房说:“我就住那儿,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噢。”我应了一声,回过头去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没了那盏油灯,四下好似遭到了恶灵的吞噬,霎时间一片漆黑,身旁不时地拂过几缕阴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小声嘀咕了一句:“要不要这么来去无踪啊。”
“算了,”我心想,“到了房间里就亮堂了。”
可诡异的是,房间里没有灯!哦,不,确切地来说,是有开灯用的开关,但却没有可以发光用的灯泡!接口处的灯泡被人取走了,借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了一个空洞的窟窿,像是一只被人无端挖去眼球的眼,无助地悬挂在离天花板不到半米远的上空,愤怒,难受,一副很想鬼哭狼嚎的样子,却拼死,也流不出泪。
内心如潮水般汹涌的恐惧令我后怕得窒息,我强压住内心的忐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了小屋。我怕黑,没有电灯,最起码也得给我盏油灯吧。我打算去找柳薪要点可以发光的东西,哪怕是火柴也好,哦,火柴?此刻,我忽然无比想念寸草。是的,不是苗俊,是寸草。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想他,想他跟我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时,那没心没肺的笑。想我听他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时,那口是心非的讥讽。如果他晓得,我此刻正需要一根火柴在漆黑的绝望中寻找希望,那他一定会乐得捧腹大笑,兴许还会顺便讽刺地骂上一句:“蜜豆,你胆小鬼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