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没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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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遗憾的人》

小小的房间,小小的床,我的世界。

我还有一个月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医生对我妈妈说的话。躺在床上,我不只一次的听护士姐姐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可生病之后我便再没体力去远点的地方。妈妈缓缓推门进来,我拼命咬着牙,笑着说:还有一个月,他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上次是多久我真的记不得了,三个月前?二个月前?还是一个月前?我不曾刻意记过日子,因为我觉得最好的永远在明天,我会活到明天。可这次不同了,尽管我很讨厌那个医生,却不得不赞同他的说法,还有一个月,这次他似乎说对了。我尽力扭动着被压在被褥下的身体,一动不动,这个小小的床困住了我。

我开始记录时间了,一天,两天……像是在期待什么。护士姐姐又来了,检查过身体之后,她停了下来,温柔的说:楼下的花店的向日葵要开花了,老板还有蓝色的玫瑰,桂花你闻到了吗,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我会推你去走走……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知道吗?

我疲于应付她,她总是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医院的楼下怎么会有花店?花店老板又怎会养向日葵?我这个被血腥现实烙满灵魂的人,为什么要相信童话。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没再说话,眼里闪着光离开了,我这个充满遗憾的人,再次被关在自己的世界。

第二天,她没来,我真想流泪。我的身体浮肿了些,怕是连笔都拿不起来。十五天,月光浮在脸上,往事不断重现,我很想写些东西,纪念自己。门突然亮了起来,她来了,轻声道:聊聊?

她点了盏灯,仅能照亮床边的小桌子,我身处在被月光照亮的黑暗之中。我说:我有很多愿望,我想和朋友在一起吃火锅,可我没有朋友。我想在音乐节上大声欢呼,可我连床都下不了。我想去很多特别特别美的地方,辽阔的草原蓝天,壮丽的山川河流,还有大海,一定要有大海,可我没时间了。

她没说话,认真的记着我的话,我不敢看她的脸,我不能再流泪了。

她说:你有爱……喜欢的人吗

我说:似乎是有的,初中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两年,然后又花一辈子想忘掉她。一个肉体活着,记忆正常,真切爱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忘掉过去。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帮我写封遗书吧

她点点头,掀过被泪水打湿一页……几十页。被生活打败的人,流过泪就好了,被现实杀死的人,都化为了时间的养分,充满怨恨的将不复存在。

我笑了笑说:开头就这样写。

一个充满遗憾的人,快乐的死了。我的身体将陪伴大地,我矮矮的坟墓上会开满鲜花,有向日葵,蓝玫瑰,桂花……我将吃到无人见过火锅,听着无人听过的音乐,带上灵魂,奔袭远方。

结尾就写:我从为给这个世界带来惊喜,我热爱这个世界。

她抬起头,问我:那过程呢?

我看着她:没有过程,我的过程被亲人所熟知,实再不想写些悲悯的话。好了,就这样吧,我要睡觉了。

她应是很久才离开,睡梦中,有个姑娘,吻我脸颊的时候,还留了颗温热的泪,真是个爱哭泣的,温柔的姐姐。

我死在了第29天的晚上,我不知她是否看到了我悲惨的样子,又是否会记录我的离开。真是遗憾,我这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