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哲和徐歌又一次去了滨海大学,从华济世的辅导员那里拿到了他的照片和身份证复印件。
通过查阅火车站的购票信息,他们得知华济世购买的是8月7日早上7点20分由滨海开往广州的普快列车票,正点应该是次日下午2点钟到达广州。
其实,从滨海到广州乘坐动车要快捷得多,比普快列车要节省一半的时间。楚向哲猜测,华济世不坐动车而选择普快列车,应该是出于省钱的考虑,因为动车的价格比普快列车要贵一倍还多。
那么,这次华济世去广州真的是要回家看望生病的母亲?还是另有目的?
楚向哲决定顺着华济世行走的线路走一程,去探个究竟。他让徐歌买了两张动车票,一起踏上了南下广州的征程。
到达广州后,在广州警方的协助下,楚向哲和徐歌调看了有关华济世行程的所有电子监控录像。
监控显示,华济世走出火车站后乘一辆公共汽车去了市郊的一个小镇。从公汽上下来,他径直去了一个农贸市场。
楚向哲和徐歌乘车来到这家农贸市场,走进市场大门,只见里面人头攒动,人声喧哗。市场分蔬菜区、鱼肉禽蛋区、商品区和特产区。
楚向哲寻思,像蝰蛇这类东西应该在特产区才有售卖。
他们来到特产区,看见市场的东南角有一家专卖热带鱼和爬行动物的摊位。此时已是下午4点半钟的光景,摊位前几乎已经无人光顾,老板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摊位呈半圆形,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只见一缸一缸的热带鱼正在欢快地畅游着,而那些盖板是玻璃的匣子里面养着的蛇和蝎子,却和它们的老板一样都在打吨,以熬过这个大热天。
“老板!”徐歌把老板叫醒,解释说要买什么。
老板打量着楚向哲和徐歌,会意地不住点头,说:“我知道那种蛇。你们来得巧了,我这里刚好有一条,几天前才收来的。”
老板说着站起身来,打开身后的一个柜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玻璃匣子,搁到柜台上,道:“喏!你们要的是它吧!”
楚向哲和徐歌弯下腰俯身观看,只见玻璃匣中的叶子刷刷地响起来,一个比蚯蚓略大些的小蛇抬起它那小小的头,眼睛盯着楚向哲和徐歌,不断地吐着带叉的小小舌头,在玻璃后面连连伸向他们。不错,这和他们在滨海大学马克教授的研究室看见的标本一模一样。
老板问:“你们是华南医科大学的吧?”
楚向哲笑着反问道:“老板,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老板也笑了笑,说:“以前在我这里买这种东西的都是华南医科大学的,说是用作医学研究,所以我这样认为,因为其他人买它毫无用处。”
“难道就不能当宠物养?”楚向哲说。
“不!不!”老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没有人会养这种生物当宠物,丑得难看不说,而且还很危险,若有不慎被它咬一口,会丧命的!”
“的确如此!”楚向哲附和着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个身材不高,偏瘦的学生到你这里来买过这种小蛇?”
老板想了想,道:“有!大约是一星期前吧,也是下午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在我这里买过一条。我想一般人养宠物也不会养这个,多危险啊!便多了句嘴,问他买这个干什么?他说他是华南医科大学的学生,不小心把学校用作实验的小蛇弄死了,要买一条回去赔偿。”
楚向哲道:“是有这么回事。他花多少钱买的?”
老板举起张开3根手指的右手,说:“这种珍贵的品种很难找,以前都是卖500块钱!看在那个小伙子是个学生的份上,最后以300块钱卖给他了。”
楚向哲担忧地问:“这个东西很危险,他如何把它带走呢?”
老板很热心,边说边示范:“拿一个用过的矿泉水瓶子,用锥子在靠盖子附近的地方扎一圈透气的小孔,然后戴上一双特制的厚橡胶手套,打开玻璃匣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夹住这个小东西,把它放进矿泉水瓶子里,塞几片树叶在里面,旋上瓶盖,就行了。”
楚向哲又问:“那给它喂什么吃的呢?”
老板说:“它可以一周不吃东西,两三天不喝水,有些微一点空气就够呼吸。”
这时,徐歌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华济世的一张照片递给老板,问:“老板,你看看是不是我们大学的这个学生?”
老板接过照片,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十分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他!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但他的长相很好记,娃娃脸,面皮白净白净,在南方长得像他这样白净的小伙子真是少之又少,所以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刻。”
徐歌收回照片,道:“老板,谢谢你!”
老板疑惑地问:“那小伙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向哲道:“没有!我们来了解这件事,是不想让他赔钱。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属于困难学生,再说他也不是有意的,怎么能让他赔钱呢?我们问他是多少钱买来的,他又死活不肯说,所以我们只好来实地调查一下。谢谢你,老板!打扰了!”
在返回的路上,徐歌说:“楚队,现在有一个难题,要认定黄海军之死就是华济世购买的那条蝰蛇所伤的证据。那个工地上杂草丛生,又过了好几天了,那条小蛇根本无从寻找,没有证据,这件案子恐怕就悬而难决了。”
楚向哲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我正在思考的问题。不过,直接证据找不到,但我们可以去找与之相关联的其他证据嘛!只要找到相关联的证据,一样可以定案。”
徐歌想了想,问:“你是说装小蛇的器具?”
楚向哲道:“正是!你想,那条蝰蛇虽然体型很小,但却具有致命的危险。老板是用一个装矿泉水的瓶子装的那条小蛇,但华济世要把小蛇带到工地,决不会用那个矿泉水瓶子,因为矿泉水瓶子体积太大,不好隐藏,容易引起工友们的怀疑。他一定会选一个很小的器具,应该还是小瓶子之类的东西。”
回到滨海已经是下午5点半钟了,楚向哲和徐歌顾不上休息,立即开车去了那个工地。
他们到达工地时已经是6点钟过了,马光明和那些工人们已经收工离开,工地上空荡荡的,没有了白天的喧哗,安静而空寂。
每个人在长期生活中都会养成一些固有的习惯,黄海军也是如此。
听马光明讲,黄海军有个习惯,就是一到工地就脱下上衣,挂在近处方便的一个树枝上。每次中午吃完饭休息的时候,这个身材高大的工头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走到挂上衣的地方,从上衣的右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燃起一支烟,蹲在地上美美地吸着,天天如此,从无改变。待惬意地抽完一支烟后,黄海军便将烟屁股朝地上使劲一按,站起身喊道:“好了,伙计们,该干活去了。”说着将手中把玩的打火机放回到上衣口袋里。
楚向哲寻思,华济世对黄海军的生活习惯,一定进行过较长一段时间的细致观察。那么,在吃中午饭之前,华济世将找机会把那条蝰蛇偷偷地放进黄海军挂在树枝上的上衣右口袋里。
当黄海军吃完午饭后,必定习惯性地走到上衣跟前,将手伸进口袋里取香烟和打火机,而那条敏感多疑的蝰蛇以为有危险逼近,将本能地发起攻击,在黄海军的手指上咬一口。大个子工头一定会骂骂咧咧地将手从口袋中抽出来,蝰蛇挂在他的手指上,而毒牙深深地咬入肉中。
这时华济世将不计前嫌,一跃而起奔过去,帮黄海军扯掉毒蛇摔到地上,拿脚奋力踩住它的头,将它踩死。
当然,华济世不会有危险,因为这时它的毒液已经喷射完毕,已是无害的了。
最后,华济世将以一种十分厌恶的姿态,将踩死的蝰蛇远远地甩到河里去,河水将把这罪证带到江河,最后流到大海里去。这个报仇计划完美无缺,谁也不会对华济世产生怀疑。
根据马光明介绍的情况,楚向哲和徐歌来到黄海军经常挂上衣的那棵高大的悬铃木树下,拨开四周的草丛寻找着。
果然,在两米开往的杂草中,徐歌发现了一个直径大约5厘米、高7厘米的玻璃瓶果酱罐,随后又找到了玻璃瓶果酱罐的塑料盖儿。
回到公安局,徐歌立即将果酱罐送去痕检室进行检验。
检验结果,在果酱罐外面检测到了华济世留下的指纹,果酱罐里面检测到了蝰蛇留下的污物。
有了这份证据,就可以对华济世采取拘捕行动了。
第二天上午9点钟,是黄海军的追悼会和殡葬仪式举行,楚向哲和徐歌提前去了殡仪馆。
马光明和拆迁组的工人们都去参加了黄海军的追悼会,华济世也去了。工友们大都站在前面,离黄海军的妻子只有不到1米的距离。
当仪式主持人宣布向遗体告别时,只见黄海军的妻子宋佳妮当场昏死过去了,一旁的黄杰和黄珊赶紧将她扶住。
听马光明说,黄海军的妻子身体不好,患有风湿性心脏病,一直没有工作,全家人的生活全靠黄海军的工资收入。现在黄海军遭遇不幸,这家人以后的生活咋办?黄珊和黄杰以后读书咋办?看着昏死过去的黄海军的妻子、哭得死去活来的黄珊和黄杰,楚向哲心中也是别有一番痛楚。
参加完黄海军的葬礼,从殡仪馆出来,楚向哲和徐歌看见华济世叫了一辆出租车。
楚向哲对徐歌道:“跟上去!”
华济世乘坐的出租车径直去了拆迁工地。
出租车在工地边停下来,只见华济世走下车,来到空地上,站在曾经生火烧茶水的地方。
他环视四周沙土地上的篙草、金雀花和荆棘,脸色戚然。
马光明和其他工人们乘坐的交通车还没有赶到。
华济世在工地上默默地站立了许久许久,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他折转身子,又上了出租车。
徐歌问:“现在抓吗?”
楚向哲面色凝重,摆摆手道:“给他一个自首的机会吧!那样,他可以获得从轻处理。”
徐歌看楚向哲一眼,问:“他会自首吗?”
楚向哲十分肯定地道:“会的。华济世本质上还是善良的,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徒。据华济世的辅导员介绍,他在学校的表现一直很好,和同学关系和睦,乐于助人,经常参加各种社会公益活动,是一个很阳光的学生。这次因为遭到工头黄海军的处处刁难和羞辱,一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起了报复之心,干了糊涂之事。今天的追悼会上我特意观察过他的表情,当宋佳妮昏过去时,他流泪了,那是悔恨的泪水。他乘坐出租车到拆迁工地来,这是为什么?说明他内心的斗争很激烈,但法制和道德最终占了上风,他已经作出了正确的选择,不想逃避责任,不想永远生活在无尽的忏悔中,所以要到拆迁工地来,是想同这段让他心灵蒙羞的经历告别。我敢大胆预测,他最迟明天上午就会到公安局来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