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董天圣在他花1200万元买下的一栋仿古代塔楼式的别墅里死了。第一个进入现场发现他被人杀死的是他的妻子姚丽娅。
吃过午饭后,姚丽娅和朋友一起去了购物广场,直到下午4点多钟才回来。
她回到别墅,放下采购回来的大包小包的物品,朝楼上走去,准备冲一个凉水澡,换下汗湿了的衣服。当她路过书房门前时,发现有殷红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于是推开虚掩着的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当即吓得姚丽娅七魂丢了六魄,差一点当场晕了过去。她急慌慌冲到楼下,赶紧拨打110报警。
刑警大队大队长楚向哲接到报警电话后,率领部下在5分钟内便赶到了现场。警察们进进出出,忙着对现场拍照、取样、勘察。
董天圣俯卧在别墅二楼的一间豪华别致的书房里,手腕子被尼龙丝带捆绑着,嘴里塞着毛巾,胸前有一个三角形的伤口,血流了一地。
地上铺着的金色羊毛地毯,溅血的地方全都变成了紫色。在他身子下面,还有一滩水渍。根据现场情况初步断定,董天圣之死系他杀,但在现场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可能已被凶手带走了。
现场勘验完毕,董天圣的尸体被抬上警车,运回公安局进行进一步的解剖检验。楚向哲和助手徐歌、丁晓岚留了下来,其余的警察全都撤走了,闹哄哄的房间立时安静了许多。
在楼下的客厅里,姚丽娅畏缩在墙角的沙发里,脸色苍白,神情委顿,目光凝滞,一行整齐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嘴唇儿,那神态着实楚楚可怜。
董天圣雇请的保姆周玲玲,紧挨着姚丽娅坐的沙发站着。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两条腿仿佛已不由自己支配,不住地瑟瑟抖着。
警察到来之前,周玲玲正在花园里给花卉浇水。警车啸叫着驶进院子,她惊恐不已,忙停下手中的活儿,拖着一脚泥土随警察后面上了楼。这时,她才知道她的雇主出事了。
他们在客厅里各自选择沙发坐下,楚向哲看着姚丽娅那张俊俏可人的脸,歉意地说:“很抱歉!在你失去亲人的最悲伤时刻,我们还得打扰你,因为你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请你说说当时的情况好吗?”
姚丽娅抬眼看楚向哲一眼,然后低垂下头,沉吟片刻,小声说:“中午吃过饭后,我和朋友吴小娟去了购物广场,没想到就在这几个小时出了事……”
惊恐之色又一次布满了姚丽娅那张俏丽的脸,忧伤罩住了她那双迷人的眼睛。她那行整齐的贝齿又紧紧地咬住了樱桃般红润的下嘴唇。
楚向哲问:“你什么时间离开家的?”
“大概是1点多钟,吃完饭我就走了,当时也没看时间。”
“你回来的时间呢?”
“4点过几分。”
“你到书房里看到董天圣遇害后,当时做了些什么?”
“我当时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往楼下跑,在门口不慎碰掉了墙壁上的电话挂机,这才想起来打电话报警。”
楚向哲一边静心地听着姚丽娅的回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她的脸上仍然写着遭受突如其来的惊吓的余悸,但她那对黑如野葡萄般的迷人的眸子里透出来的信息却是另有内容。从外表上看,姚丽娅的年龄约在25岁左右,比她丈夫要小十多岁。看来,他们的婚姻并不甜蜜幸福,楚向哲在心底做出这样的判断。
楚向哲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到一直缄默不语的保姆周玲玲脸上,这是一张俏丽但显稚嫩的脸,看上去她的年龄不过20岁。她站在姚丽娅的身后,始终低垂着头,两眼紧盯着自己的脚尖,未敢抬头看楚向哲他们一眼。
楚向哲问:“下午有人来找过董天圣吗?”
周玲玲想了想,说:“在姚姐出去之后,我就到园子里给花浇水,看到江子衡来找过董大哥。”
“江子衡?是干什么的?”
“他是华贸物业公司的总经理,大概是1点15分到1点半钟之间来的。他进来时笑着问我董总在不在家,我说在楼上,他便直接上楼去了。江先生上楼不到半个小时,不知为什么,他们争吵了起来。争吵的声音非常大,我在园子里都听得到。他们吵了一阵后就没有声音了。不多一会儿,江先生下楼走了,走得很急,脸色也很不好,我和他打招呼他也没理。”
“噢!最近一段时间,江子衡经常来找董天圣。”姚丽娅接过周玲玲的话补充道,“也不知是为什么,他们谈不到三句话就开始争吵,有时还吵得很凶。一次,我偶然路过书房时听见江子衡凶巴巴地说:‘你小心点!要是把我惹恼了,我一刀宰了你!’”
“他们之间是不是有生意上的来往?”
“这些我就不清楚了!我从来不过问他生意上的事情。”
楚向哲点点头,又问周玲玲:“江子衡什么时间走的?”
“江先生从进门上楼到离开,前后大概半个小时。”
“江子衡走后你上楼去看过没有?”
“没有!”
“好!今天就谈到这里吧。谢谢两位的配合!如果你们想起来其他需要补充的事情,请随时跟我联系,这是我的联系电话。”楚向哲拿出两张“警民联系卡”递给她们,起身告辞,临出门时又特别叮嘱一句,“记住!一定跟我联系哟!”
从董天圣豪华的别墅里出来,走在林荫覆地、花团锦簇的圆子里,徐歌饶有兴趣地问楚向哲:“楚队长,照你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姚丽娅和周玲玲还有话隐瞒没说?”
“正是!直觉告诉我,她们各自都还有话隐瞒没说。”楚向哲肯定地说。
楚向哲的直觉一向很准,徐歌和丁晓岚在跟随他办案中多次得到过验证。
他们上了警车,徐歌将车发动,问楚向哲:“现在去找江子衡?”
“对!去华晖园住宅小区。”
华晖园住宅小区坐落在南湖的西端,东临沿江大道,背靠东山,俯瞰马影河,风景秀丽,于闹中取静,是滨海的一处不可多得的休憩之地。在这里居住的大半是在做生意的私企老板,另一部分是一些国有企业的老总。
江子衡就住在华晖园住宅小区的一栋豪宅里。在小区保安的指引下,楚向哲他们很快找到了江子衡的住宅。他住在3楼,防盗门上尚贴着一张有些褪色的红双“喜”字。可以猜想,他刚结婚不久。
徐歌上前按响了门铃。
工夫不大,从里面传出嗒嗒嗒的拖鞋着地声。防盗铁门的观察窗被打开,一个柔美的女声问:“你们找谁?”
徐歌亮出警官证,说:“我们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找江子衡!请问他在家吗?”
“在!”铁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依在门边的是一位姿色可人的年轻女子。她朝楚向哲等优雅地一伸手说,“请进!”随即又朝里面的书房喊道,“子衡,有人找!”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住房,房间里的陈设布置典雅得体,舒适恬人的卧室和气势很大的会客室,装饰得华而不艳、丽而不奢。
地面上是水曲柳制成的拼花地板,墙上镶嵌着工艺精致的墙板,既具有古代传统的美感,又揉进了现代的时代气息,房主人高雅的审美观可见一斑。
家具用核桃木制作的,端庄高雅,闪着柔和的自然光泽和华贵的花纹。宽大的沙发和软椅套着丝绒的坐面。在客厅的一面,摆放着一台65厘米的大彩电和音响设备。
听见妻子的呼叫声,江子衡从书房里出来,热情地招呼楚向哲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选择靠门边的一张沙发就坐。
他妻子给客人沏了茶,便紧挨在丈夫身旁落座。
楚向哲以职业的习惯打量了江子衡一番:他大约29岁摸样,身材高大,体格结实魁梧;浓密的黑发罩住了他的大头,前额的额发生得很低,几乎和那两撇粗黑的眉毛连在一块儿了;他那粗犷的线条分明的脸和强壮有力的身体,使人感到一种刚毅的美。
楚向哲说:“江总经理,我们冒然登门,多有打扰,请包涵!”
江子衡爽朗地一笑,道:“没什么!你们也是职责所在,履行公干嘛,我能理解。当然啰!警察这双休日不休,登门造访,必定没什么好事!不知我会有什么麻烦?”
楚向哲也笑了笑,说:“江总真是爽快人,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谈了!我所问的问题,希望江总都能如实相告。”
江子衡颔首道:“那是自然!”
“你能告诉我今天下午在干什么?”
“下午1点多钟去拜会了一个生意上的客户,然后去水上世界游了两场泳,回来刚换下衣服,这不?你们就来了。”
“你去会见的那个客户是谁?”
“他叫董天圣,是金昌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住在紫光圆别墅小区。”
“你去找董天圣是谈生意?”
“不是!是找他清收欠我的一笔货款。”
“他欠了你多少货款?”
“70多万元。”
“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楚向哲自言自语地说。
“是的!对于我这样的小公司而言,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差不多占去了公司全部的周转金。”
楚向哲又问:“那么,你收到货款没有?”
“嗨!我当初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和这样的人做生意!那是个无赖。”江子衡脸上的表情是既懊悔又愤恨,“据我所知,董天圣公司的资产少说点也在几千万元以上,住的别墅就1000多万元,我的那点货款在他公司还不是九牛一毛?没想到他竟然拖着不付,还在我面前哭穷,也真是吝啬到家了!”
“所以,你们就吵了起来?”
“是的!嗯?你怎么知道的?”江子衡诧异地反问。
楚向哲没有理会江子衡的反问,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问:“最近一段时间你经常去找董天圣,而且差不多每次都要和他发生争吵?”
江子衡不屑地说:“不错,董天圣的做法太令人气愤了,换了谁都会和他吵起来!”
“争吵中,你曾扬言:‘你小心点!要是把我惹恼了,我一刀宰了你!’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说过!那不过是一时气愤之极而口无遮拦的随口之言!”
“言由心生,这起码能说明一个问题,你恨董天圣,非常恨!是这样吗?”
“人之常情!换了你,难道不恨他?”
“所以,你希望他死,是不是?”
“笑话!他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死了,我那70多万元货款找谁要?”江子衡有些激动地说,突然,他觉得楚向哲的话里另有内容,警觉地问,“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
“我刚才这话的意思是董天圣死了,就在今天下午,他被人杀死了!”楚向哲突然宣布,一对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江子衡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江子衡脸上倏然间闪过一道惊喜,但转眼间便又回复到惯常的平静。
他反应极快,一下子便明白了几位警察登门造访的用意,以自我解嘲的口吻说:“如此说来,我已被你们列为怀疑对象了!”
“凡是在那段时间到过现场的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你自然也不能例外。”楚向哲和颜悦色,像叙家常一样,“但我们办案的原则是注重证据,实事求是,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犯罪者!好啦,今天的话就谈到这里,以后可能还会打扰你的,告辞!”
江子衡起身送客,在门口他补充道:“浊者自浊,清这自清!事实会告诉你们,董天圣之死与我毫无关系!”
楚向哲灿然一笑:“但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