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真世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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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〇一回 怪事异说

良夜深,风入林。

延左而行,是秀木远林,延右而行,是飞烟大漠。前名曰夷妄,后名曰氓尘。

至于两者交界处,可约莫寻来一村落,参差十几方屋舍,扶风而鸣,其声幽幽。

尺寸屋舍中,正有榻上人安眠,鼻息一时清浅。

忽而气息转作急促,双目猛地一张,映照出一片荒芜色。

正欲起身,又因着这周身伤痕令她伏榻,禁不得吃痛而吟。

烛火渐近,屋外人闻声前来,榻上人堂皇失措,只得睁睁看着那人推门而入。

行至榻前,执灯而立,檀色衣衫落落轻坠,盈盈入眼。

“莫怕,莫怕,是我救得你。”执灯人将将抚上她微颤的双肩,可瞧见她畏怯的模样,反而作罢,又道,“亲近人唤我作历娘,不知小姑娘,你姓甚名谁?”

榻上人紧蹙着眉头,仍未言语。

历娘轻声叹道:“也罢,你伤得着实不轻,先好生歇息些,这话明日说也不迟。”

正欲起身,又被扯住袖口,看向榻上人所指方向,问道:“可是要我留下这灯盏?”

榻上人缓缓点头,以此作回应。

历娘便主随客愿,放下了手中灯盏,顺脚还续上杯药茶,一并置放在她榻旁。

合门之时,又是观望了几眼榻上之人,才算放心离去。

点点昏黄下,杯中渐愈蒸腾起不合时宜的热气,倒是叫人平白想起,那屋外比极地还要冷上十二分的戈壁滩。

榻上人迟迟偏头,望向那连天的荒漠与深林。

旧日明月舒光,今时斯人已逝。稔知种种,皆化云烟。

榻上人名曰七七,是七月七日七夕节那天被孤儿院院长任叔捡来的孩子。

于此他总说七七是上天送给他这个老光棍的礼物,也因此任叔颇为包容她与生俱来的争强好胜,也颇为关照她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更是颇为理解地自掏腰包送七七学习国术。

师起国术的七七并不满足,继而学习柔术柔道空手道,散打泰拳跆拳道。

不贪恋奖项的七七将一身功夫用在维护社会治安和惩戒地痞流氓上。

本以为能安安心心手捧七七的奖杯在老祖宗坟前炫耀一番的任叔,不过几日便要往警察局跑——

什么过失伤人,什么防卫过当,于七七言便是:一群功夫不到家的废柴还敢出来当流氓?

“你一个综合格斗的选手,对那些流氓动手都不叫是见义勇为,”任叔总会揪着七七的耳朵责怪道,“手轻了是杀人未遂,手重了就叫故意杀人。”

打打杀杀间,二十八载岁月倏然而逝,七七除了一副如十八岁少女般的好皮囊外,貌似没剩下什么——

“怎么没有,有的是居民为我颁的见义勇为奖啊!”七七是这样说的。

可她没看见任叔正拿着一沓罚金收据,满脸阴郁地站在低气压圈里,恨不得把七七的后脑瓜盯出两个大洞,好好瞧瞧水流如注,夺脑而出的模样。

又是某个结束训练的夜里,七七踢踏着运动鞋,身穿工字背心大短裤,搔着汗涔涔的短发瘫坐在公园长凳上。

默默回想起自己不沾桃花的“喋血”岁月,不禁怅然:老娘生得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倒也看得顺眼,怎会活了二十八年连一朵烂桃花都没得开。

月光之下,七七举起右手,端详着从有记忆起便戴在腕上的浅粉珠串,暗自期盼着,不,是殷切而热烈地恳求着它带给自己一段姻缘——

“不都说粉色招桃花,可我带着你这么多年,你也跟着我这么多年,怎么就这么中看不中用啊?”

“呵,你自将桃花运断个干净,又怎得怨那玄都风,不向着吹?”

一语乍起,听得七七颈后一寒,眉目间暗生警惕。

“可笑可笑,凡世真乃凡世耶。”

默默再寻,西南角方向草木窸窣,想必是衣衫摩擦矮木丛的声响,七七私心想道。

直面原由向来是七七的作风,三步并两步,便出现在那言语人面前。

面面相觑,两人都显得摸不着头脑——

七七对着身着长袖长衫长头发的小童眨眨眼,小童对着衣衫邋遢,神情呆滞的女人撇撇嘴,之后两人同时问道:

“你在拍真人秀么?”

“姑娘何以见得在下?”

稍作停顿,两人又一同说道:

“用眼睛啊。”

“真人秀是何物?”

没等下次两人的异口同声,便听见树林深处几声凄厉的尖叫——

“啊!救……救命,救……救我。”

七七赶忙俯身用手指止住小童即将吐露的字句,低声说道:“自我介绍呢,咱们一会儿再说,你先躲起来。你看,东北方向一百五十米处有个滑梯,你先躲在下面,千万别出声,五分半之后会有个看起来四五十岁实际上六十四岁的老爷子来找你,你就跟着他,他会把你安安全全带到你父母身边的。听明白了吗?”

七七看着小童智障一般的表情,想起自己每分钟媲美双杀拳速的语速,不由得敲敲自己的榆木脑瓜,抄手便抱起小童奔向东北方向的滑梯。

小童却是反抗得厉害,不住得喊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女子好生骇人”。

七七她又不是个聋子,也敲敲小童的脑瓜说道:“小屁孩儿,就你这岁数,还轮不到你说授受不亲呢。好好待着,别出声!”

安置好小童,挂断给任叔的电话,七七踱步走向树林深处。

愈近愈能察觉来周身凉气四起,直至远远瞧见那三五个黑衣男子,对跪坐在地上的人像是施着什么法。

凄厉的尖叫又一次响起,七七疾步闪现,厉声道:“收了你的脏手!”

为首的黑衣男子听罢倒是收了手,可那跪着的人也失魂般倒地。

七七将那黑衣男子的脸细细观来,不禁骇上一骇:这黑衣男子哪有什么面容,一片焦黑间带着两孔更为空洞的黑色。

“碰到我算你们倒霉!”——应该是他们倒霉吧?

风声萧瑟中,七七并未听见心中暗生的忐忑,只闻得见那失魂人因皮肉分离而散出的血腥。

她虽见惯了拳下的皮开肉绽,却也对这过于浓重的血色慌了心神。

七七眉宇间露出些许陌生的恐惧,她不甚确定这次对战的胜负,更不甚确定这次胜负所带来的结局。

心神恍惚间,黑衣瞬起,齐齐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