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真世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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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时过境迁

过罢明日,七七随伴历娘,已是三年有余。

氓尘大漠,村落零星,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再是寻常不过。

生了火,支了帐,这夜将要歇息时,远地传来一阵异动。

历娘耳根聪敏,听得真切,起身瞧过一眼,七七正是睡得安稳,便寻了起朱雀刺,敛衣而出。

东南向出走五里,身还未到,厉声先行:“混账!”

“老伯病成了这副样子,你怎可还欺他?”历娘见状出手,却也收去了九成力,只是叫他稍稍吃了痛。

历娘欠身,扶起老者,掌间只觉来一阵奇热

“心脉寒毒,脾肺热毒,此等瘟病,可从未见过。”历娘明里号脉,暗里喃喃。

“我……我并非此意啊,姑娘误会了。”小吏踉跄爬起,又近来了几步。

“站住!”历娘斥他道,“老身亲眼所见,还有假?”

话音将落,抬手施针,那小吏忙要拦她:“住手住手,姑娘你这是要干么?”

“碍手碍脚!”历娘又一反手,小吏应动倒地,听她又道,“你若再多一字,便将你穴封死,叫你这辈子也说不出话来!”小吏听过,一时不敢言语。

金针尽落,老者面容已有起色,再依数除去,面色大好,小吏瞧过欣喜道来:“不想姑娘还懂这一手,反倒是我错意姑娘了。”

“小儿谵妄。”历娘将就安顿下老者,望向那言出不逊的小吏,利然对道,“如今是该算算,你这小儿,到底说了多少诳话。”

独树知秋早,孤帐觉夜寒。

七七方才一听历娘离了帐子,也动身跟去,可还没出一里,便叫旁的绊住了步子。

“啾啾……啾啾。”这声息甚是孤薄,听闻者皆要神动心牵。

七七怎好受得这动静,东寻西觅,便是瞧见了这只遭伤的鸟儿,可怜得紧。

她不加思量,拾起那鸟儿来,可将是救治时,又犹豫不定。

这三年时岁,历娘说是收了她这徒弟,却也从不曾教过丁点儿本领。

若非七七慧骨天生,耳濡目染之下,将历娘的医术偷学来一二,怕今日这鸟儿,还当真是无命可活了。

收了穷索,七七三下五下,包扎妥当,柔地抚了抚小可怜,再抬眼,便望见历娘远远而来。

忙将它揣了在衣襟,七七起身道:“师父,您早啊。”

“醒了?今日确是早得很。”七七闷了头憨笑,猜也是师父在打趣她,素常睡得早,还起得晚。

抬头又瞧了历娘身后,跟过来一老一少,又问:“师父,这两位是……”

“欸,先生先生,不劳您费心,我来给小先生谈讲便是。”不待历娘开口,那背着老者的少年抢来道。

“也好,这些日子,她闷地厉害,定不嫌你聒耳。”

历娘径自前行,没几步又回头道:“将老伯安顿好,再去听人故事。”

“定是定是,您当我如此不懂事?”七七回过头道,“小可双名七七,未历先生门下弟子,还没请教……”

“我姓李,在壬名当差,不过一个平头小吏。欸,不比未历先生大名,响彻氓尘,谁人不识啊!”

七七应和干笑几下,不想也是这小子有目不睹,平白惹恼了师父,如今这副怯头怯脑的模样,怕也是叫师父给收拾了出来。

“七七。”两人已有百步相隔,历娘便传了音给她道,“早时敛好行装,这几日便要动身。”

“师父,咱们要去哪里呀?”七七在身后叫喊道。

“壬名。”

“壬名?那不是王族牢营,为何……”

“聒噪!”历娘含怒回首,又是长叹一息,万般无奈道,“咳,也罢。你呀,收整行装,切莫再丢三忘四了。”

历娘从也不是个耐得下心性的人,可她也不知是何时起,心中却容得下,这哩哩罗罗的小丫头了。

万事妥帖,七七挪步去了曾氏兄妹处,想起方且听过的来因去果,不住喟叹:

这李兄弟虽说时不时得,冒个两句不中听的赖语,为人也多少虚头虚脑了些,不过心地确乎是好的。

随来的老伯实地患了重病,也实地因着旁人待他忌避恶薄,才从牢营中逃了出。

而李兄弟此般穷追不舍,也并非要抓他去请死,反是要救他回,为他暗里求医问药。

个中缘由,李兄弟不再多提,只说他原也在牢营中长大,生死离别早是见过太多,这世间恨事该少一桩,是一桩才好。

李兄弟待人和善,曾氏兄妹亦然。

还记识那日,她身处氓尘,命若悬丝,若非是曾氏兄妹二人逢巧,二话不说将她带去拜见了未历先生,如今她又何来得命活。

故说是好心好报,曾氏兄妹而后得以历娘疗治,也大抵沾带了七七的福祐。

历娘医术确是深湛,性情却也捉摸不定,一派古怪——

这病,若非异乎寻常,不医;若非回天乏术,不医。

而这曾氏二人,不过是娘胎里带出的寻常毛病,兄长聋哑,小妹丧明,历娘自也不肯出手医济。

正要撵逐他二人时,抬眼瞧见了这遍体鳞伤的小丫头,再一诊脉便知是五脉俱损,唯是一息,将将护了她心脉尚存。

“奇了,着实奇了。”历娘暗地自语道。

这副模样说是行将就木,还得要拜谢天地,赐了她须臾阳寿。

本该是死了千百回才对,却偏偏聚了一口气不肯散,历娘怎得放过这等救人命的好事,登时开了副治耳喉疾的药方子,算是稳妥下了曾氏二人。

谁知事后,好运是拦也拦不来,说这历娘顺了趟手医治这二人,三日不出,便是觉来蹊跷。

旁的庸医不说,单说历娘,若经她手,这寻常毛病是服药三日,定见转好,一月不出,病愈如常,而偏是他二人不见明效。

历娘自不信邪,换了副珍异药材,雕棠白鵺,文景吉良,凡是益及病症,全也倒了个精光,可这又是一月有余,一作旧贯。

如此该是历娘不解,百思也不得解,她行医数载,怎得一个小小耳喉之疾也治不来?

又难不成是这二人装聋作哑,刻意戏弄?

然则她老人家是何等阅世,当年走方万里,坑蒙拐骗之时,他二人怕还未曾降生,这江湖骗子的味儿,纵然隔了八千里她也闻得出来。

也罢,这等救人命的好事,未落了到旁人头上,理应高兴才是,即便是曾氏二人乘虚作假,救了活再弄死,不也好?

恁地至此,这仨人算是顺理成章留了在历娘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