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维尔走下铁堆,和母亲站在一起。
弗拉索夫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在人们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犹如稀稀落落的雨点洒在久旱的干土上,没有什么作用。
他走回家去,忧郁而疲乏。跟在他后面的是母亲和西佐夫,雷宾和他并排走着,在他耳边嗡嗡地说:
“你说得很好,但是没有拨动人们的心弦,问题就在这里!”
西佐夫说:“你是个好兄弟,今天敢于站出来捍卫大伙的利益!愿上帝保佑你!”
他走了。
雷宾脸色忧郁,说话的声音异常颤抖。他对巴维尔说:
“空洞的理论,人们是不相信的,一定要卧薪尝胆,亲自吃点苦给大家看,只有血洗过的话语人们才相信。”
整整一天,巴维尔都是在愁闷、疲惫和心神不安中度过的。他的眼睛冒火,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母亲见他这样子,小心地问他:“你怎么啦,巴沙?”
“头痛。”他若有所思地说,然后他突然低声说:
“我还年轻,没有力量——就是这么回事!他们不信任我,不愿跟着我讲的真理前进,就是说,我还不会说明真理!……我很难过,为自己感到屈辱!”
母亲看着他的愁云笼罩的脸,想安慰他几句,于是轻声说:
“你要耐心等待!他们今天不懂,明天是会懂的……”
“他们应当懂!”他高声说。
夜里,母亲睡了,巴维尔正躺在床上看书,几个宪兵上门来了。他们怒冲冲地搜遍了屋里屋外,连阁楼和院子也不放过。
趁他们不注意,巴维尔悄声对母亲说:“他们是来逮捕我的……”
母亲凑过身子,小声回答:“我知道……”
她知道,他们抓儿子去坐牢,是因为今天他对工人们讲了话。但是,他讲的话,大家都赞成,所以大伙一定会站出来为他辩护的,这样就意味着——他在牢里不会待很久……
他被带走后,母亲在一张凳子坐下来,闭上眼睛,低声哀号起来。她像丈夫生前自己不顺心时常做的那样,把背靠在墙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忧伤和对于自身软弱无力的屈辱感,她仰着头,一个劲儿哭了很久——在这哭声里,倾吐出受伤的心灵的哀痛。
早晨,汽笛吼叫着,要人们去上工。门打开了,进来的是雷宾。他站在母亲面前,问道:“他们把人抓去了?”
“抓去了,那些该死的东西!”母亲叹口气答道。
“真不像话!”雷宾苦笑了一下,说,“我也被搜查了,是啊,到处都翻遍了,他们还张口骂人……厂主眨眨眼,宪兵把头点,他们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你们应该去营救巴维尔呀!”母亲站起来高声说,“他是为了大伙才被抓的。”
“看你说的!不,这是办不到的。”
他一边苦笑着,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他严酷而令人绝望的话增加了母亲的痛苦。
她没有生炉子,没有煮饭,也没有烧茶喝,直到很晚的时候,她才吃了一块干面包。躺下睡觉的时候,她觉得有生以来日子从没有这样孤独、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