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没有多久,老头子就好了,他起来到处走动,跟着就去找萨契尔法官上法院打官司,叫他交出那笔钱来,他也找上了我,怪我不退学。他抓到我两回,拿鞭子揍我,可是我还是照样上学,多半都是躲着他走,或是跑得叫他追不上。
有一天,他盯住了我,把我抓到手,用一只小船把我带到大河的上游三英里来远的地方,再划过河,到伊利诺斯州那边去,那儿是一片树林子,没有人家,只有个破旧的木头小屋子,那地方树木长得挺密,不认得路的人谁也找不到。
他老叫我跟他在一块儿,我根本就得不到逃跑的机会。我们就住在那个小屋子里,一到晚上,他老是把门锁上,把钥匙搁在头底下睡觉。
日子过得懒洋洋的,怪有趣,整天舒舒服服地躺着,抽抽烟,钓钓鱼,也不用念书,也不用学什么功课。两个多月的工夫飞快地过去了。
一天晚上,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可是忽然有一声可怕的尖声喊叫,我马上就惊醒过来。是爸来了,他显出发疯的样子。前后左右乱跳乱蹦,叫喊着说有蛇。他说它们往他腿上爬;然后他就跳起来,又尖声惨叫了一阵,还说有一条蛇咬了他的腮帮子——可是我看不见什么蛇。他跳起来,在小屋子里转着圈儿跑个不停,一面叫着:“快把它抓下去!快把它抓下去!它咬我的脖子哪!”我从来没瞧见过一个人眼睛里显出这种吓得要命的神气。他声音很低地说:
“嚓——嚓——嚓;那是死人的脚步声;嚓——嚓——嚓;他们抓我来了;我可偏不走。他们来了!别动我——别动!撒手——冰凉的手呀;放了我吧。别缠住我这倒霉蛋呀!”
后来他手脚着地爬到一边去,嘴里还是求他们别缠住他,他拿毯子把他自己裹起来,滚进那张旧松木桌子底下去了,一面还在那儿哀求;随后他就哭起来了。我隔着毯子都听到他的哭声。
不一会儿,他滚出来,一下就蹦了起来,样子挺凶,他看到我,就往我这边冲过来。他拿把大折刀追着我在屋子里直打转,一个劲儿管我叫“死神”,说要杀掉我,我就不能再来抓他了。
这么着,他很快就打起盹来了。不一会儿我拿了那把木条子钉成坐板的旧椅子,轻轻地爬上去,不弄出一点儿声音,摘下那杆枪来。我拉开枪栓,瞧清楚它的确是装着子弹,然后我就把它架在萝卜桶上,枪口对准了爸,我就坐在后面等着他动弹。等着的时候可真是难熬,真是静得要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