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德所容
【原文】
狄仁杰未辅政,娄师德荐之。后曰:“朕用卿,师德荐也,诚知人矣。”出其奏。仁杰惭,已而叹曰:“娄公盛德,我为所容,吾知吾不逮远矣。”
【译文】
狄仁杰未任宰相前,娄师德举荐他。武后说:“我任用你是娄师德举荐的结果,他确实能知人善任啊。”把娄师德的奏书给狄仁杰看,狄仁杰很惭愧,出宫后感叹说:“娄公有高尚的德行,我被他所包容,我知道我比他差得远了。”
含垢匿瑕
【原文】
晋陈骞,沉厚有智谋,少有度量,含垢匿瑕,所在存绩。
【译文】
晋朝陈骞沉稳宽厚有智谋。少年时就有器量,能忍受羞辱,替别人掩盖小过失,他所在的地方都有政绩。
未尝见喜怒
【原文】
唐贾耿,自朝归第,接对宾客,终日无倦。家人近习,未尝见其喜怒之色,古之淳德君子,何以加焉?
【译文】
唐朝贾耿,下朝回家后仍不停地接待宾客,终日没有倦色。家中的人更了解他的生活情况,从未见过他有欢喜和愤怒的表情。古代道德纯洁的人,也不过如此吧!
语侵不恨
【原文】
杜衍曰:“今之在位者,多是责人小节,是诚不恕也。”衍历知州,提转安抚,未尝坏一官员。其不职者,委之以事,使不暇惰;不谨者,谕以祸福,不必绳之以法也。范仲淹尝与衍论事异同,至以语侵杜衍,衍不为恨。
【译文】
宋代的杜衍说:“如今当权在位的人,大多数都喜欢指责别人的小过错,这确实是没有宽恕之心。”杜衍从做知州到担任安抚使,从来没有贬斥一位官员。对那些不称职的官员,就让他们多干实事,不让他们闲下来养成懒惰的习惯;对那些行为不谨慎的官员,用不谨慎会导致祸福的道理教育他们,不一定要以法惩罚他们。范仲淹曾经与他讨论事情异同,以至于用语言伤害他,他也不记恨。
释盗遗布
【原文】
陈寔,字仲弓,为太丘长。有人伏梁上,寔见,呼其子训之曰:“夫不喜之人,未必本恶,习以性成,梁上君子是矣。”俄闻自投地,伏罪。寔曰:“观君形状非恶人,应由贫困。”乃遗布二端,令改过之,后更无盗。
【译文】
陈寔,字仲弓,为太丘县令。一天,有一个小偷伏在屋梁上准备行窃,陈寔见到后,把自己的儿子喊过来,教训说:“不好的人,并不一定是生性如此,乃是习惯所养成的,屋梁上那一位就是这样的人。”一会儿,屋梁上的小偷跳下来,跪在地上认罪。陈寔说:“从您的外貌上看,您并不是恶人,应该是由贫困造成的。”于是,赠给他两匹布,教他一定要改正。此后,这人再没有做过小偷。
愍寒架桥
【原文】
淮南孔旻,隐居笃行,终身不仕,美节甚高。尝有窃其园中竹,旻愍其涉水冰寒,为架一小桥渡之。推此则其爱人可知。
【译文】
淮南人孔旻,在乡村隐居,行为正直,终身没有做官,有高尚的气节。曾经有人偷窃他竹园中的竹子,孔旻可怜小偷过河寒冷,为他架了一座小桥,让他过去。从此可以想见他对别人的友善。
射牛无怪
【原文】
隋吏部尚书牛弘,弟弼好酒而酗,尝醉射弘驾车牛。弘还宅,其妻迎曰:“叔射杀牛。”弘闻无所怪,直答曰:“作脯。”坐定,其妻又曰:“叔忽射杀牛,大是异事。”弘曰:“已知”。颜色自若,读书不辍。
【译文】
隋朝吏部尚书牛弘,他的弟弟牛弼喜欢喝酒并且经常喝醉。曾经酒醉以后,用箭杀死牛弘驾车的牛。牛弘回家以后,妻子迎上前去对他说:“叔叔杀死了牛。”牛弘听见后,并没有显示奇怪的神情,只是说:“做肉干吧!”等到牛弘坐定以后,他的妻子又说道:“叔叔射死了牛,真是奇怪的事。”牛弘回答说:“已经知道了。”神色一点没有变化,也没有停止读书。
代钱不言
【原文】
陈重,字景公,举孝廉,在郎署。有同郎署负息钱数十万,债主日至,请求无已,重乃密以钱代还。郎后觉知而厚辞谢之。重曰:“非我之为,当有同姓名者。”终不言惠。
【译文】
陈重,字景公,被推荐为孝廉,在衙门中当官。同衙门的一个官员负了数十万钱的债务,债主每天登门,不断地催债,陈重于是暗地里用自己的钱为这个人还清了债。这个官员后来知道这件事,十分感谢他。陈重却说:“不是我做的,大概是同姓名的人做的吧。”始终不提代人还债的恩惠。
认猪不争
【原文】
曹节,素仁厚,邻人有失猪者,与节猪相似,诣门认之,节不与争。后所失猪自还,邻人大惭,送所认猪,并谢。节笑而受之。
【译文】
曹节,一向很仁慈厚道,隔壁邻家的一头猪丢失了,与曹节家中的猪很相似,邻居便到曹节家中认领,曹节没有和他争论。后来,邻居的猪自己跑回来,邻居感到十分惭愧,给曹节认错并还他的小猪,曹节笑笑,收下了小猪。
鼓琴不问
【原文】
赵阅道为成都转运吏,出行,部内唯携一琴一龟,坐则看龟鼓琴。尝过青城山,遇雪,舍于逆旅,逆旅之人不知其使者也,或慢狎之,公颓然鼓琴不问。
【译文】
赵阅道任成都转运使,出去做事,让部下只携带一张琴和一只龟,休息时就弹琴看龟。曾经路过青城山,遇到下雪,在旅店住宿。旅店的人不知道他是转运使,有人就慢待侮辱他。赵阅道不管这些,只是弹琴。
唯得忠恕
【原文】
范纯仁尝曰:“我平生所学,唯得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亲睦宗族,未尝须臾离此也。”又戒子弟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聪明,恕己则昏。尔曹但常以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不患不到圣贤地位也。”
【译文】
范纯仁曾说:“我生平所学的,只学到了忠恕两个字,一生受用不尽,以至于上朝侍奉君主,接待同事朋友,与族人亲近和睦相处,从来没有片刻离开这两字。”又告诫弟子说:“就是最愚蠢的人,在责备别人时头脑是清醒的;即使是聪明的人,在宽恕自己时就是糊涂的。你们只要经常用责备别人的心思来责备自己,用宽恕自己的心思去宽恕别人,不必担心成不了圣贤之人。”
益见忠直
【原文】
王太尉旦荐寇莱公为相,莱公数短太尉于上前,而太尉专称其长。上一日谓太尉曰:“卿虽称其美,彼谈卿恶。”太尉曰:“理固当然。臣在相位久,政事阙失必多。准对陛下无所隐,益见其忠。臣所以重准也。”上由是益贤太尉。
【译文】
太尉王旦推荐寇准任宰相。寇准多次在皇上面前指责王旦的缺点,而王旦专门称赞寇准的长处。皇上有一天对太尉说:“你虽然称赞他好他却说你的缺点。”太尉说:“按理本来就应当是这样。我担任宰相时间长,处理不妥的政事必定很多,寇准对陛下毫不隐瞒,更见他的忠诚。这是我为什么器重他的原因。”皇上因此更加认为王旦贤明。
酒流满路
【原文】
王文正公母弟,傲不可训。一日过冬至,祠家庙列百壶于堂前,弟皆击破之,家人惧骇。文正忽自外入,见酒流,又满路,不可行,俱无一言,但摄衣步入堂。其后弟忽感悟,复为善。终亦不言。
【译文】
王安石母亲的弟弟(王安石的舅舅),性格桀骜不驯。一天过冬至,家人在王家祠堂中祭祖,堂前摆了上百壶酒,舅舅击碎了所有的酒壶,家里的人都十分畏惧。王安石从外面进来,见酒遍地流淌,路都不能走了,但是王安石没说一句话,只是提起衣服进到堂屋里去。后来,舅舅忽然醒悟过来,变好了。王安石也始终不谈击壶之事。
不形于言
【原文】
韩魏公器重闳博,无所不容,自在馆阁,已有重望于天下。与同馆王拱辰、御史叶定基,同发解开封府举人。拱辰、定基时有喧争,公安坐幕中阅试卷,如不闻。拱辰愤不助己,诣公室谓公曰:“此中习器度耶?”公和颜谢之。公为陕西招讨,时师鲁与英公不相与,师鲁于公处即论英公事,英公于公处亦论师鲁,皆纳之,不形于言,遂无事。不然不静矣。
【译文】
韩瑗稳重宽厚有器量,什么都可以容忍,还在读书时,他的名望就已传遍天下。他曾经与同馆的王拱辰以及御史叶定基,一起赴开封府,掌管科举考试。王拱辰、叶定基经常因评卷而争论,而韩瑗坐在幕室中阅卷,就像没有听见。王拱辰认为他不帮助自己,到他的房子里说:“你是在修养度量吗?”韩瑗和颜悦色地认错。韩瑗在陕西征讨叛军时,颜师鲁与李勣不和,颜师鲁在韩瑗处谈论李勣的坏话,李勣在韩瑗处也讲颜师鲁的坏话,韩瑗都听着,却从不吐露出去,所以没有闹起事,否则就不得安宁。
未尝峻折
【原文】
欧阳永叔在政府时,每有人不中理者,辄峻折之,故人多怨;韩魏公则不然,从容谕之,以不可之理而已,未尝峻折之也。
【译文】
欧阳修在官府为官,只要碰到没理的人就惩罚或斥责他,所以很多人怨恨他;而韩琦却不这样,总是从容不迫地用为什么不能这样做的道理来教育他人,从不斥责或惩罚他人。
非毁反己
【原文】
韩魏公谓:“小人不可求远,三家村中亦有一家。当求处之之理。知其为小人,以小之处之。更不可接,如接之,则自小人矣。人有非毁,但当反己是,不是己是,则是在我而罪有彼,乌用计其如何。”
【译文】
韩瑗说:“对于小人不一定要在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三户人家中就有一户人家。应当寻求对付小人的办法。知道他是小人,就用对待小人的方式对待他,不要反过来报复,如果报复,自己也就变成了小人。如果有人诋毁你,只要你考虑一下是不是你自己,不是你自己,有道理的是我,而没有道理的是他。何必去计较他什么。”
辞和气平
【原文】
凡人语及其所不平,则气必动,色必变,辞必厉。唯韩魏公不然,更说到小人忘恩背义欲倾己处,辞和气平,如道寻常事。
【译文】
一般的人谈到他自己感到不平的事情时,必然动火气,脸色也起变化,言辞也就变得严厉。只有韩瑗不是这样,每当他说到小人忘恩负义,准备陷害自己的地方,总是心平气和,如同说平常的事情一样。
委曲弥缝
【原文】
王沂公曾再莅大名代陈尧咨。既视事,府署毁圮者,既旧而葺之,无所改作;什器之损失者,完补之如数;政有不便,委曲弥缝,悉掩其非。及移守洛师,陈复为代,睹之叹曰:“王公宣其为宰相,我之量弗及。”盖陈以昔时之嫌,意谓公必反其故,发其隐者。
【译文】
王曾再去大名府巡察代州陈尧咨的政事。开始工作以后,官府的桥被毁坏的,在旧桥基础上修起来,不作任何改动;一些物品器皿损坏了,补修一下一件不少。在处理政事上有不对的地方,就代为隐瞒。等到他转移到洛阳太守时,陈尧咨重新为代州刺史,看看自己的官府,感叹地说:“王曾再应当任宰相,我的度量远远赶不上他呀!”原来,陈尧咨以为王曾再会将他的过失公开出来,所以才这样说。
诋短逊谢
【原文】
傅献简公言李公沆秉钧,日有狂生叩马献书,历诋其短。李逊谢曰:“俟归家,当得详览。”狂生遂发讪怒,随君马后,肆言曰:“居大位不能康济天下,又不能引退,久妨贤路,宁不愧于心乎?”公但于马上踧躇再三,曰:“屡求退,以主上未赐允。终无忤也。”
【译文】
傅尧俞曾经说起李沆的事。一天有一个狂妄的书生拦住马献上一封书信,逐条指责李沆的短处。李沆谦逊地认错说:“等我回到家,一定要详细地看它。”狂生于是发怒,跟在李沆的马后面,放肆地说:“处在高官的位置不能为天下谋利,又不自行引退,长久地妨碍贤人们的道路,难道就不内心有愧吗?”李沆在马上犹豫再三,说:“我多次请求引退,主上没有允许。最终也不敢违抗主上啊。”
直为受之
【原文】
吕正献公著,平生未尝较曲直;闻旁,未尝辨也。少时书于座右曰:“不善加己,直为受之。”盖其初自惩艾也如此。
【译文】
吕公著平生就从未和别人计较过是非曲直,听到别人对自己诽谤,也不曾辩解过。年少时写座右铭说:“有不善的行为施加在你的身上,坦直地去承受它。”原来他起初就这样要求自己。
服公有量
【原文】
王武恭公用善抚士,状貌雄伟动人,虽里儿巷妇,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御史中丞孔道辅等,因事以为言,乃罢枢密,出镇。又贬官,知随州。士皆为之惧,公举止言色如平时,唯不接宾客而已。久之,道辅卒,客有谓公曰:“此善公者也”。愀然曰:“孔公以职言事,岂害我者!可惜朝廷亡一直臣。”于是,言者终身以为愧,而士大夫服公为有量。
【译文】
王德很善待士人,他相貌雄伟,有名望,就是里巷的小孩、妇女、边疆的蛮夷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御史中丞孔道辅等人因为王德某件事的过错上奏皇上,于是罢免他在枢密院的官职出京镇守外地,又贬到随州任知府。朋友们都替他感到担心,而王德谈吐举止一如平时,只是不接待宾客罢了。很久后,孔道辅死了,客人中有人对王德说:“这就是害你的人。”王德严肃地说:“孔公以他的职责做事,难道是害我吗?可惜朝廷失去了一位正直的大臣。”于是说的人终生对此感到惭愧,而士大夫们敬服他的器量。
宽大有量
【原文】
《程氏遗书》:“子言:范公尧夫宽大也。昔余过成都,公时摄帅。有言公于朝者,朝廷遣中使降香峨嵋,实察之也。公一日在子欸语,子问曰:‘闻中使在此,公何暇也?’公曰:‘不尔,则拘束已而。’中使果然怒,以鞭伤传言者耳,属官喜谓公曰:‘此一事足以塞其谤,清闻于朝。’公既不折言者之为非,又不奏中使之过也。其有量如此。”
【译文】
《程氏遗书》:“程颐说:范尧夫宽大为怀。从前我经过成都时,范尧夫为军中统帅。有人在朝廷中告了范尧夫的状,朝廷派使者去峨嵋山烧香,实际上是暗中视察范尧夫的政事。一天,范尧夫与程颐闲谈,程颐说:‘听说朝廷的使者在这里,此时您怎么能有闲功夫呢?’范尧夫说:‘如果不这样,反而显得拘束。’使者十分恼怒,用鞭子抽打走漏消息的人的耳朵。范尧夫手下的官员对他说:‘这一件事足以使其不敢在朝廷中诽谤您了,请把这件事上报朝廷。’范尧夫既不驳斥出主意的人,也不奏报使者随便打人。其度量如此之大。”
呵辱自隐
【原文】
李翰林宗谔,其父文正公昉,秉政时避嫌远势,出入仆马,与寒士无辨。一日,中路逢文正公,前趋不知其为公子也,剧呵辱之。是后每见斯人,必自隐蔽,恐其知而自愧也。
【译文】
李宗谔的父亲是李昉,他在父亲执政时,避开嫌疑,远离权势,车马俭朴,与贫寒的官员没有区别。一天,在路上碰到父亲,其父马前的官吏不知道他是公子,严厉呵斥并侮辱他。此后,李宗谔每见到这个人,都自己躲起来,以免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感到惭愧。
容物不校
【原文】
傅公尧俞在徐,前守侵用公使钱,公窃为偿之,未足而公罢,后守反以文移公,当偿千缗,公竭资且假贷偿之。久之,鉤考得实,公盖未尝侵用也,卒不辩,其容物不校如此。
【译文】
傅尧俞任徐州太守时,前任太守挪用了公家的钱物,傅尧俞暗暗地替他还债,还没有还完,他就被罢免了。接任太守反而写信给傅尧俞,说应当再还一千缗。傅尧俞拿出全部家产,还借了钱才将这笔钱还足。后来考核证实这钱不是傅尧俞挪用的,而他自己却始终没有申辩。他能容忍而不计较别人到了如此地步。
德量过人
【原文】
韩魏公镇相州,因祀宣尼省宿,有偷儿入室,挺刃曰:“不能自济,求济于公。”公曰:“几上器具可直百千,尽以与汝。”偷儿曰:“愿得公首以献西人。”公即引颈。偷儿稽首曰:“以公德量过人,故来相试。几上之物已荷,公赐,愿无泄也。”公曰:“诺终不以告人。”其后为盗者以他事坐罪,当死,于市中备言其事,曰:“虑吾死后,惜公之德不传于世。”
【译文】
韩瑗镇守相州时,因为祭祀孔子庙,所以在外地住宿。有一个小偷走进房中,拿着刀对韩瑗说道:“我自己养活不了自己,所以要向您讨借一些财物。”韩瑗说:“茶桌上的器皿可以值一千缗钱,都给你吧。”小偷说:“我想割下你的头,献给西边的外国人。”韩瑗随即伸着脖子让他杀头。小偷低着头说:“人称你的度量很大,所以来试试你。茶桌上的器皿我拿走了,但愿你不要将此事泄漏出去。”韩瑗说:“我答应终生不告诉别人。”后来,这个小偷因为犯了其它的事被判罪,将要被杀头,在刑场上他说了这件事的详细情况。他说:“我考虑到我死后,韩瑗的德行不能传给其他人,所以要说出来。”
众服公量
【原文】
彭公思永,始就举时,贫无余资,唯持金钏数只栖于旅舍。同举者过之,众请出钏为玩。客有坠其一于袖间,公视之不言,众莫知也,皆惊求之。公曰:“数止此,非有失也。”将去,袖钏者揖而举手,钏坠于地,众服公之量。
【译文】
彭思永当初进京考试时,贫穷没有多余的钱,只带了几只金钏,住在旅馆里。一同参加考试的人请他把金钏拿出来看一看。有一位客人拿了其中的一只藏到衣袖中,彭思永看到了也不说,大家却不知道。都惊慌地寻找,彭思永说:“金钏只有这些,没有丢失。”准备离去,偷钏的人举起手,金钏便掉下地,大家都佩服彭思永的度量。
还居不追直
【原文】
赵清献公家三衢,所居甚隘,弟侄欲悦公意者,厚以直易邻翁之居,以广公第。公闻不乐,曰:“吾与此翁三世为邻矣,忍弃之乎?”命亟还公居而不追其直。此皆人情之所难也。
【译文】
赵清献公家住在三条大路交界的地方,住房很拥挤,他的侄儿们想使他高兴,用很高的价钱买了邻屋一位老人的房子,以扩大赵清献公的住宅。他听到这件事很不高兴,说:“我和这位老人三代都是邻居,怎么忍心抛弃他呢?”命令他们立即把房子还给老人,却不追要买房子的钱。这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
持烛燃鬓
【原文】
宋丞相魏国公韩琦帅定武时,夜作书,令一侍兵持烛于旁,侍兵它顾,烛燃公之鬓,公剧以袖摩之,而作书如故,少顷回视,则已易其人矣。公恐主吏鞭笞,亟呼视之,曰:“勿易渠,已解持烛矣。”军中咸服。
【译文】
宋朝丞相魏国公韩琦在定武统率军队时,夜里写信,命令一名侍兵在旁边手持蜡烛,侍兵看别的地方,蜡烛烧着了韩琦的头发,韩琦就很快用袖子拂灭它,和原来一样写信,一会儿回头看,就已经换了人,韩琦担心主事的军官鞭打那名侍兵,立即把他叫来,说:“不要换掉他,他已经知道怎样拿蜡烛了。”军中的人都很佩服他。
物成毁有时数
【原文】
魏国公韩琦镇大名,日有人献玉杯二只,曰:“耕者入坏冢而得之。表里无瑕可指,绝宝也。”公以白金答之,尤为宝玩。每开宴召客,将设一桌,覆以锦衣置玉杯其上。一日召漕使,且将用之,酌酒劝坐客,俄为一吏误触倒,玉杯俱碎,坐客皆愕然,吏且伏地待罪。公神色不动,笑谓坐客曰:“凡物之成毁,亦自有时数。”俄顾吏,曰:“汝误也,非故也,何罪之有?”坐客皆叹服公宽厚之德不已。
【译文】
魏国公韩琦镇守大名府,一天有人献给他两只玉杯,说:“这是种田的人在破坟中找到的,杯子内外都没有一点瑕疵,是独一无二的宝贝。”韩琦就给他白金作为答谢,非常珍爱它们,每次设宴招待客人,都放置一张桌子,用锦绸盖着,再把玉杯放在上面,一天召来漕运使,就用玉杯斟酒劝客人喝,一时间被一个官吏碰倒,玉杯都碎了,客人都很吃惊,那名官吏就伏在地上等待处置。韩琦神色不变,笑着对客人们说:“凡是世间的物品,它的生成与毁坏都自有天定的时数。”过了一会对那名官吏说:“你是失误了,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罪呢?”客人们都对韩琦的宽厚的德行敬佩不已。
骂如不闻
【原文】
富文忠公少时,有骂者,如不闻,人曰:“他骂汝。”公曰:“恐骂他人。”又告曰:“斥公名云富某。”公曰:“天下安知无同姓名者?”
【译文】
富弼年少时,有人骂他,他就像没听到似的。有人说:“他骂你。”富弼说:“恐怕是骂别人吧。”又告诉他说:“他指名道姓骂你。”富弼说:“怎么就知道天下没有同名同姓的人呢?”
佯为不闻
【原文】
吕蒙正拜参政,将入朝,有朝士于帘下指曰:“是小子亦参政耶?”蒙正佯为不闻。既而,同列必欲诘其姓名,蒙正坚不许,曰:“若一知其姓名,终身便不能忘,不如不闻也。”
【译文】
吕蒙正被任命为宰相,正要入朝时,朝中的一位官吏在门帘下指着他说:“这个小子也做了宰相吗?”吕蒙正假装没有听见。这时同行的官员一定要弄清那人的姓名,吕蒙正坚决不答应,说:“一旦知道他的姓名,终身便忘不了,还不如不知道。”
骂殊自若
【原文】
狄武襄公为真定副帅,一日,宴刘威敏,有刘易者亦与坐。易素疏悍,见优人以儒为戏,乃勃然曰:“黥卒乃敢如此。”诟骂武襄不绝口。掷樽俎而起。武襄殊自若不少动,笑语愈温,易归,方自悔,则武襄已踵门求谢。
【译文】
狄青任真定副统帅时,一天宴请刘威敏,一个叫刘易的也在座。刘易向来粗疏强悍,见席间唱戏的人扮演读书人。他于是勃然大怒,说:“你小子竟敢侮辱我!”因此大骂狄青不绝于口,并扔东西。狄青神色自若,一动不动,笑声语气更加温和。刘易回家后正自我惭愧,狄青已经来到他家里赔礼道歉了。
为同列斥
【原文】
王吉为添差都监,从征刘旰。吉寡语,若无能动。为同列斥,吉不问,唯尽力王事。卒破贼,迁统制。
【译文】
王吉任添差都监,参与征讨刘旰。王吉平时少言寡语,好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被同事所斥责,王吉也不过问,只是尽心尽力地做事。终于打败了敌人,升为军队统制。
不发人过
【原文】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其怒。饮食有不精洁者,不食而已。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唯淡饭而已。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粥。”其子弟愬于公曰:“庖肉为餐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公曰:“汝辈人料肉几何?”曰:“一斤。今但得半斤食,其半为饔人所瘦。”公曰:“尽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其不发过皆类此。尝宅门坏,主者撤屋新之,暂于廊庑下启一门以出入。公至侧门,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门。毕复行正门,亦不问。有控马卒,岁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年?”曰:“五年矣。”公曰:“吾不省有汝。”既去,复呼回,曰:“汝乃某大人乎?”于是厚赠之。乃是逐日控马,但见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面方省也。
【译文】
王文正度量宽厚,从来没有看见他发怒。吃的东西不干净或不好时,只是不吃而已。家里的人想试试他的度量,将少量的灰尘和墨水洒在他碗中的汤里,王文公只吃饭而不吃菜。问他为什么不喝汤,他说:“我有时候不喜欢喝肉汤。”有一天,又将墨水洒在他的饭中,王文公看见以后,说:“我今天不想吃饭,你们可以熬一些粥。”其儿子告诉他说:“猪肉被做饭的人吃了一半,我们就吃不饱了,请爸爸惩罚那个厨子。”王文公说:“你们估计吃几斤肉?”儿子说:“要一斤。但今天只能吃半斤肉,其余半斤让厨子藏起来了。”王文公说:“一斤肉能吃饱吗?”儿子说:“一斤肉当然可以吃饱。”王文公说:“那么以后每天买一斤半肉好了。”他就像这样不揭露人的过失。他的住宅门曾经弄坏,管理房子的人准备修补好它,暂时在走廊上开一道门,用来出入。门很低,王文公爬在马鞍上进门,也不问情况。门修好了,重新走正门,也不问。有一位驾车的士卒,驾车时间满了,要离开王家,向王文公辞行。王文公问他:“你驾车多长时间了?”驾车人说:“五年了。”王文公说:“但我却不认识你。”驾车的人转过身刚准备离去,王文公喊他回来,说:“你不是某某人吗?”于是赠给他很多物品。原来,每天驾车只是背对王文公,王文公从未见过他的面部,因为刚才一转身,所以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