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凯尔特薄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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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绵羊骑士

在本布尔本和科普斯[48]以北的遥遥之地,住着“一位强壮的农夫”,要是在远古的凯尔特时代,他们会把他叫做绵羊们的骑士[49]。他以自己的体面家世为荣,祖上是中世纪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家族,而他本人则在言谈举止上都跟祖先一样颇具声势。只有一个人在咒骂方面跟他旗鼓相当,就住在远处的那座山上。“天父啊,我是干了什么才活该如此啊?”他弄丢了自己的烟斗时说道。除了住在山上的那个人,没有谁能跟他在集市上讨价还价时斗嘴的。

有一天,我正跟他共进晚餐的时候,女仆通报说有个欧唐奈尔先生求见。这位老人和他的两个女儿顿时陷入沉默。最后,年长的那个女儿对其父多少有点儿恶狠狠地说道:“去请他进来一起用餐吧。”老人走了出去,随后带着一副释然的表情进来说道:“他说他不和我们用餐。”“去吧,”那个女儿说道,“请他到后厅,给他来点儿威士忌。”她的父亲刚吃完自己的饭,闷闷不乐地服从了,我便听见后厅的门——女儿们晚上坐在那儿缝纫的小房间——在那两个男人的身后关上。那个女儿于是转向我说道:“欧唐奈尔先生是个收税人,去年他涨了我们的税,我父亲非常恼火,等他来的时候,就把他带进奶牛棚,把挤奶女工差出去跑腿,然后骂了他好一顿。‘我会教你明白的,先生,’欧唐奈尔回应道,‘法律能够保护它的官员’;可是我父亲提醒他说他没有目击证人。最后,我父亲骂累了,也觉得不好意思,便说他会带他走一条回家的捷径。他们往大路去的半道上,遇见了我父亲的一个手下正在犁地,而这不知怎的便勾起了那份委屈。他把那人打发走,又开始咒骂收税人。我听说之后很是厌恶,他居然觉得可以对欧唐奈尔那样一个可怜人如此小题大做;而且几个星期前,我听说欧唐奈尔唯一的儿子已经身故,让他的心都碎了,我决定让我父亲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和气待他。”

之后,她出门拜访一位邻居,我便漫步走向那间后厅。当我走近房门时,听见里面怒气冲冲的声音。两个男人显然又在纠缠税收的事,因为我能听到他们来来回回争执的数字。我打开房门;那农夫一看见我便立即想起自己的和平意图,问我是否知道威士忌在哪儿。因为曾看见他把它放进了橱柜,所以我能找到它,一边望着收税人瘦削、悲苦的面容,一边把它拿了出来。跟我的朋友相比,他显得很是苍老,而且非常虚弱、疲倦,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他不像我的朋友那样是个强健、成功的人,反倒是双足在地球上找不到安息之所的那些人中的一员。“你毫无疑问是古老的欧唐奈尔家的血脉,”我说道。“我很了解河里面他们用来藏宝的那个洞穴,一条有很多脑袋的巨蛇在守卫。”“是的,先生,”他答道,“我是诸王子之一脉的最后一个。”

于是我们谈起很多普通的事情,最后,当那位憔悴的老收税人起身要走的时候,我的朋友说:“我希望咱们明年能一起喝上一杯。”“不,不,”回答是这样的,“明年我就死了。”“我也失去了几个儿子,”另一位以十分温和的话音说道。“可是你的儿子们跟我的儿子不一样。”然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了,带着一种愠怒的红晕、怀着两颗悲苦的心,要是我没有在他们两人之间插入些家常或别的话,恐怕他们不会分道扬镳,而要陷入对他们已故儿子的价值的愤怒争论中。

绵羊骑士会获得胜利。事实上他只被打败过一次;接下来便是他所说的那个故事。他和一些农场雇工在一个背靠大谷仓尽头的小木屋里玩牌。有个邪恶的女人曾在这个小木屋里住过。突然,一个玩家扔下一张A,并开始一刻不停地咒骂起来。他的咒骂如此可怖,以至于其他人都站了起来,我的朋友说:“这儿一切都不对劲;鬼上了他的身。”他们奔向通往谷仓的房门,想尽快逃开。那个木门栓怎么都挪不动,于是绵羊骑士顺手操起一把靠在墙上的锯子,把门栓锯断,门立刻砰的一声敞开,就好像之前有人拽住了它,于是他们都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