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日,风和日丽。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鞭炮的声音飘过,紧接着传来了鼓乐队奏乐的混杂之音。
所有人围观的人都在纳闷,也在吐槽,好好的乐队,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为什么表演得这样杂乱无章?也太没职业素养了吧?再仔细看去,原来这是两家不同的乐队,一起挤到了小区的门口,而排在乐队后面的两家车队,更是挤了好长一排。
前面的乐队为了早一步进门,互不相让。
左边穿红衣服的乐队在指挥的领导下,把手里的鼓敲得震天响;右边穿粉衣服的乐队也不甘示弱,把手里的唢呐吹得高亢嘹亮。
这热闹的场面乐坏了围观的群众,一时之间,他们竟不知道这是真正的争执还是刻意的安排。
“啪”“啪”,两声关车门的声音。
是后面车队的负责人下来了。
左边的大个,身高181,体重181斤,身着酒红色长袍大褂,带着复古小圆黑墨镜;右边的个矮,身高175,体重175斤,身着夸张红色大花西装,带着时尚洋气的包头耳机。二人一见面,左边作揖,右边却要与之握手,两人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可再怎么尴尬,矛盾还是要解决。
“哥们儿,我这边财大气粗,得罪不起,您给让个道行吗?”
“哥们儿,你看咱后面跟的车,哪有后行的道理?”
“那行那行,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喜的日子,您先请。”
“谢谢您嘞。”
本来先说话的是身高体重均有优势的大个儿,可小个儿的个头虽矮,因为有后面的一排豪车撑腰,说话硬气地狠,大个儿也只好败阵下来,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进了原来的车中,对着车内的一对新人开始大倒苦水。
“小姜总啊,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啊?结婚可是您一辈子的大事啊,外面那样的豪华跑车,是我没手段弄到吗?是您没有那样的朋友吗?都不是……可您为什么就一定得选这种普通款的奥迪奔驰呢?进这样高档的别墅小区,这车队实在是有点配不上啊。这样的车队一拉出来,我的同行们都高兴坏了,他们还以为我干着干着干倒闭了呢!您说您给整的这事儿,要是我们今儿也有一队超跑,还用得着给外面的那些人让路了么?哎呀……我的心呀,怎么就觉得这么窝气儿呢?!”
“呵呵呵呵”,坐在后面穿着一身帅气西装的姜小龙,用软软的台湾口音温柔地笑着说,“你看我老婆多漂亮,我都是听她的。”
漂亮的新娘子红着脸,低头莞尔一笑,没有说话。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对面的车队已经快要走完,再转脸看看对着自己痴笑的姜小龙,邢朝阳开始失落,她失落于自己对婚礼的简朴要求并没有为自己换来他人的赞同与好感,也失落于日后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丈夫,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读懂自己此刻微笑面容下的小小自卑。
车辆缓缓行进,停住的地方又跟刚才的车队撞个正着。他们的车子停得不偏不倚,刚刚好把邢朝阳要走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大个儿坐在车里,将脑袋伸出窗外,没多久又缩了回来。
“小姜总,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开进去,前面实在是无路可走了。本着您二位回归本真勤俭节约的精神,我们就不送您二位过去了,您二位下车,我们这就打道回府了。”
姜小龙的脸面上立刻出现不悦的脸色,正准备着大吼一顿,却被邢朝阳偷偷地拉住了衣袖,对着姜小龙微微摇头。姜小龙这才按捺自己的怒气跟邢朝阳一起下了车,可还是故意将车门摔得“哐啷”一声响。
于是,邢朝阳便挽了姜小龙的胳膊,拖着长长的婚纱,踩着高跟走在小区的道路上。两个人昂首挺胸的姿势,就像走在国际大典的红毯上。
可邢朝阳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姜小龙仍然温温柔柔地问。
“你知道吗?我以前曾幻想过无数种自己的婚礼场面,其中有一种是我最喜欢的。它就像此刻的我们,你牵着我,我挽着你,我们一起走在幽静又悠长的森林小路上,路边的鲜花姹紫嫣红沁人心脾,没有闲杂人等的喧闹,有的只是七色鹿和九尾狐的陪伴,我们也像此刻一样,在森林中有一幢三层的房子,里面住着我们的亲人和我们的宠物,那真的是太幸福了。”
邢朝阳忘情地描述着自己心中的世界,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姜小龙看向自己的眼神又变成呆呆的了,他呆呆地说着:“老婆,你知道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会有星星吗?”
就这样,两个30多岁的人,一起手拉手,说说笑笑地回家了。
一进家门,邢朝阳立刻走进书房,在电脑前一坐,边开电脑边对姜小龙说:“小龙,我还有稿子没有赶出来,我得先工作一会儿。”
“老婆,没事的。你先忙,我休息一会儿之后也要赶飞机走掉了。”
“那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你的衣服,不先换一下吗?”
“不了,这衣服穿脱都太麻烦,我还是先把工作搞定之后再换吧。”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人一起在客厅徘徊。
“小龙,你睡好了吗?”
“老婆,我没有睡。你的稿子写完了吗?”
“我也没有写出任何一个字。”
“你……”
“你……”
两个人一阵吞吐之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有没有觉得外面太吵?”
于是,两个人又一起手牵手走向了邻居的家里。
一对新婚夫妇的家中出现了另一对穿着婚礼礼服的新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大家立刻从喧闹的氛围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新娘子扯着婚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邢朝阳的面前,没好气地问:“你是谁啊?我结婚你穿着婚纱来砸我的场子吗?是哪个看我不顺眼的人派你来的呀?”
姜小龙和邢朝阳愣在原地。
姜小龙的脑海里浮现出眼前之人的无数个影像资料,邢朝阳的脑海中也隐隐记得,自己面前的这张脸似乎正是姜小龙无数个影像资料的女主角。
那一日,姜小龙对邢朝阳说:“老婆,你看这个在网上直播种田的女孩子长得漂不漂亮?”
邢朝阳瞥了一眼,不屑地说:“网上女孩子的漂亮都是假的!”
此刻,他们连个终于想了起来,眼前的人,正是某平台上的全能主播,梁贺贺。
“喂,你们两个是傻子吗?问你们话呢,谁派你们来的啊?”
梁贺贺一手提着自己的裙摆,一手叉腰,说话毫不客气。
原本前来兴师问罪的邢朝阳,在面对着和自己容貌实力相当的梁贺贺时,竟有些高傲不起来,她强装镇定地解释着:“你误会了,我们是你们的邻居,而且,今天也是我们两个结婚的日子。”
“对对对。”姜小龙立刻跟着说。
“你们结你们的婚啊,来我家里做什么?”
“你们没有觉得你们闹的动静太大了吗?”
“哦……”梁贺贺开始转着圈地打量姜小龙和邢朝阳,边打量边说,“这是嫌我们吵,来找茬的呀。”
“不是找茬,是希望你们能为周围的邻居考虑一下,适当地安静一些。”邢朝阳觉得自己的话很有道理,便讲得理直气壮的样子。
“对对对。”姜小龙又立刻跟着说。
“还说不是来找茬的?你们家结个婚能安安静静的呀?就连人死了出殡还有个哭声呢,难道因为你一句嫌吵就不给人埋了吗?说到你们家,看二位的岁数,该不会是二婚吧?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在外面闹腾了,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你们两个就赶紧回自己的小黑屋,默默地满足对方去吧!”姜小龙和邢朝阳没有料到,做主播的嘴皮子也是很厉害的,他们两个更没有料到,梁贺贺张口说来的那些话,正是他们二人羞于启齿的。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姜小龙和邢朝阳羞得满脸通红。
毫无战果的姜小龙和邢朝阳不得不一起坐在自家的沙发上,听着外面大如雷声的音响,发着呆,一言一语地聊着。
“那个女的是叫梁贺贺吧?”邢朝阳侧身看着姜小龙,托着自己的侧脸,认真地问姜小龙,“我没有看错吧?你经常看她的直播,你认出来了吗?”
“嗯。”姜小龙回答得面无表情。
“以前你每次看到她都会激动大半天,现在见到真人了,怎么就这副态度了?”
“老婆,我现在相信你说的那句话,网上女孩子的漂亮都是假的,而且,她说话也太难听了。”
“对啊,说我们二婚呢,我们长得有那么老吗?”
姜小龙也侧脸仔细地端详着邢朝阳,认真地回答说:“不老,我们明明青春得还像小孩子一样。”
“我现在对她没有一点点好感,也没有像见到明星那样的十分好奇,我现在纳闷的是,我们的邻居呢?这个园子里不是一共住了四户人家吗?国庆长假里,难道他们都不在家里吗?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能够容忍这样的喧闹吗?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出现在梁贺贺家中进行理论,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要这样得坐在沙发上,稿子不能写,午睡不能休,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呢?”
姜小龙将邢朝阳轻轻拦进自己的怀中,温柔地安慰她说:“我们暂时先忍一忍吧,或许我们的邻居们也都在认真地忍着呢,毕竟,他们也不会这个样子闹一辈子的。”
“哗啦”一声,是窗帘关闭的声音。
窗帘后面的女人将视线从外面收回,转身坐到了自家的沙发上,并且顺手抢走了身旁孕妇手中那袋锅巴,放在自己的嘴里嚼得“咯嘣咯嘣”响。
“妈,你都多大了还抢我锅巴吃?”
“你怀着孕呢,早就跟你说过不能吃这些垃圾食品,你偏不听。”
“我怀着孕还怕吵呢,你怎么不下去主持公道呢?”
“我傻吗?人家今天结婚呢,我去触那霉头做什么?”
“那你在窗边看了那么久,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没别的,401的那户比402的那户有钱,两家来送亲的车队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呦,我说您怎么不出去主持公道了呢,原来是怕被钱砸呀。”
“你这孩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触霉头?这要在平常时候,她再整这么大动静,看我能不能豁得上我这条性命。论讲理,你老妈什么怂过?”
“对对对,老妈最厉害了。那无敌厉害的老妈,要不要去炒一个你无敌拿手的好菜呢?你的老公和我的老公,他们今晚就一起回来了。”
“锅巴我带走了,你休想再偷吃。”
闲话家常的这两位,正是403的住户,户主郭玉平带着自己的上门女婿华振宇出差将归,家中的吴良凤和吴秀丽母女正在苦苦等待。
同样在焦急等待的,是404的付金婵大妈,她趴在窗口不断向外张望,时不时紧紧自己的发髻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她在等待着外出游玩归来的自己儿子冯坤和儿媳韩琦,还有她的一对龙凤胎的孙子孙女。
外面刚有车子停在房前的声音,付金婵便开门出去,将孙子孙女从自己儿子和儿媳手中接过,一起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冯坤体贴地说:“妈,不用我们每次回来您都出来接我们的,我虽然少了几根手指,脚也不太利落,可也没想您想的那么虚弱,孩子我还是抱得动的。”
韩琦也笑着说:“咱妈还说我长得瘦也抱不动孩子呢,可我明明就有100多斤重……”
“没事没事,你们两个怎么还跟自己妈妈客气上了呢。照顾你们是我这做妈妈一辈子的责任,快进来,我做了你们爱吃的菜。今天咱们园子里可热闹了,我们边吃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