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卫星
当小鸡啄破蛋壳,芽尖顶出土层;当清风掠过肌肤,阳光打在脸上;当感激涌上心头,思想撞击前额……你是否感到一阵深刻的悸动,刹那间散布到每个指尖?——这,就是生命!生命是一个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真正能够说得清、道得明的是:生命是公平的,它无论对谁,都只有一次。
就在这每个人只有一次的生命旅程中,有一个伴侣,不可或缺,这就是语文。
语文是什么?语文是炫目的先秦繁星,是皎洁的汉宫秋月;是珠落玉盘的琵琶,是高山流水的琴瑟;是“推”“敲”不定的月下门,是但求一字的数茎须;是庄子的逍遥云游,是孔子的颠沛流离;是魏王的老骥之志,是诸葛的锦囊妙计;是君子好逑的《诗经》,是魂兮归来的《楚辞》;是执过羊鞭的《兵法》,是受过宫刑的《史记》;是李太白的杯中酒,是曹雪芹的梦中泪;是千古绝唱的诗词曲赋,是功垂青史的《四库全书》……
语文很重要,它不仅是我们每个人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工具,而且还负载着丰富的情感、深邃的思想和人类绵绵不绝的文明;语文学科不仅是工具性学科,而且对形成一个人的品格一个人的底蕴、培养一个人对社会的责任和今后终身教育的能力具有重要的奠基作用。
——以上这些,也许就是本书作者熊芳芳老师“生命语文”的“出场路径”。
“生命语文”是应当有“温度”的。这里的“温度”,是指师生关系的构建,课堂氛围的营造,教育情境的创设。熊老师在《创建富有生命张力的课堂空间——课堂教学五“度”十“最”》中说,要“提升课堂空间的高度——最大限度地尊重每一个学生,也最大限度地要求每一个学生”,要“强化课堂空间的自由度——教师最大程度地闲下来,学生最大程度地忙起来”。的确是这样,新课程背景下,师生关系应当有新的构建,教师要淡化自己的权力角色,强调自己与学生的合作、共享关系;教师要做学生学习的促进者、成长的引路人;教师要甘作“作为学生的教师”,争做学生的朋友;教师要力图消减作为一名教师加之于孩子——特别是大龄孩子——身上的传统权威,变“知识权威”为“学习伙伴”“精神向导”。熊老师还在执教《紫藤萝瀑布》一课时提出“情感背景”的概念,展示了课文作者一段不寻常的情感经历,巧妙地开启学生情感的闸门,将学生的心灵引入课文。这实质上是一种情境的创设,是一种特定的人物关系的构建,是“使本来在普遍世界情况中还未发展的东西得到真正的自我外现和表现”。“艺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从来就是寻找引人入胜的情境,就是寻找可以显现心灵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蕴的那种情境。”(黑格尔:《美学》)
“生命语文”是应当有“高度”的。这里的“高度”,是指语文教育的目标设置。在语文教育目标的确立上,透过书稿我们不难注意到,熊老师反对把语文教育变成社会工具、政治工具、经济工具,主张以受教育者本身的利益为中心来设定语文教育的目标,让学生开发潜能,完美人性,完善人格,成为世界公民。她有这样的认同:“教育应当促进每个人的全面发展,即身心、智力、敏感性、审美意识、个人责任感、精神价值等方面的发展。应该使每个人尤其借助于其青年时代所受的教育,能够形成一种独立自主的、富有批判精神的思想意识,以及培养自己的判断能力,以便由他自己确定在人生的各种不同的情况下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教育——财富蕴藏其中》)“教师要善于在每一个学生面前,甚至是最平庸的、在智力发展上最有困难的学生面前,都向他打开他的精神发展的领域,使他能在这个领域里达到顶点,显示自己,宣告大写的‘我’的存在,从人的自尊感的泉源中汲取力量,感到自己并不低人一等,而是一个精神丰富的人。”(苏霍姆林斯基:《培养全面发展的人》)
“生命语文”是应当有“深度”的。这里的“深度”,是指语文课文的文本解读。熊老师说,不同的课程资源,学生从中得到的收获是不一样的,但同样都对生命有益:有些课程资源偏重于感性经验的获得,可锻炼学生的感受力、理解力、想象力;有些课程资源偏重于理性认知的获得,可锻炼学生的判断力、整合力、解释力;有些课程资源偏重于知性素养的获得,可锻炼学生的鉴赏力、思考力、创造力。我认为不仅如此。对于语文课文来说,有两个层面的解读,一个层面是具体实在的文学层面,叩问作品文本意义的生成过程;另一个层面是博大精深的哲学层面,揭示人的自我存在,探索人生的价值意义,展开对生存世界的理解。让人高兴的是,透过熊老师的备教策略、教学设计、课堂实录等,我们不难发现,熊老师绝不像有些教师那样只在文学层面(甚至只是文字层面——如串讲文言文)给学生解读课文。更不会拿条“标准化”的绳索,给学生的思想来个五花大绑(这好比我们旅游时看到某处自然风光,比方一座山,可以看成猪八戒背媳妇,也可以看成孙悟空出世,还可以看成唐僧骑马,这完全是由于未经人工雕琢的天然的混沌状态才可能给游客这多样的感受,但我们偏要把它搞成猪八戒背媳妇的准确形状,搞得一点意思都没有)。很多的教材经过她的精心备课,都找到它们在文学史、语言史、文化史、哲学史、历史上相应的位置;很多的课文经过她的巧妙引导,都在学生心头激起了涟漪,在学生脑海里留下了思考。
“生命语文”是应当有“宽度”的。这里的“宽度”,是指师生由教材走向课程资源,由课堂走向日常生活。熊老师善于变“死”的课堂为“活”的课堂,变“平面”的课堂为“立体”的课堂,变“一成不变”的课堂为“不断生成”的课堂;善于在有限的时间内拓展出最大的信息空间,使课堂富有弹性和可塑性,具有生成性和可发展性。在她的课堂上,教材不再是一个封闭的、孤立的整体,而是开放的、完整的“课程资源”中的有机构成部分,教材成了学生与他人、生活、社会、自然等发生联系的桥梁和纽带。在她的课堂上,教师不仅能积极捕捉、发现、利用学生的经验、感受、创意、见解、问题、困惑,使之成为教学过程的生长点,而且能让学生跳出课本,跳出课堂,和自己的日常生活进行全息互通的交换。熊老师的课堂创设了一种“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生活态”。这种“生活态”,正是前文所说的“情境”。
说句实在话,我对语文前面冠以定语素来警惕。在我看来,语文就是语文。诗意也罢,深度也罢;古典也罢,现代也罢;青春也罢,民主也罢;新也罢,旧也罢……总离不开听说读写,总免不了“用语文的方式来学习语文”。从这个立场出发,那么,“生命语文”还应当是“本色”的。它需要老实本分地坚守一些语文的东西。比如语文知识的积累,不能因为新课程着眼于学生的发展,着眼于学生能力的发展,着眼于学生探索未知能力、创造能力的发展而逐渐淡化,甚至弃之不顾。知识是必需的,否定知识,课程便不复存在。关键是学习哪些知识,怎样获得知识。再比如扎扎实实地读书,扎扎实实地写字,扎扎实实地练说话,认认真真地学做人,这些语文教育一贯的精神,更加需要发扬光大。
受了引为知己的一位语文同行的影响,这几年我已很少上网,尤其很少在网络BBS浏览发言,因此并不知道一个叫“麦子”的青年教师正在此间拔节成长;更不知道,这个网名叫“麦子”的青年教师,正是我经常可以在《中学语文教学》《语文教学通讯》《中学语文》《中学语文教学参考》等刊见到其大名的熊芳芳老师。作为一位新结交的朋友,我由衷地为熊老师感到高兴。因为,她因语文而美丽。她和她的学生,正在语文教育的海洋里诗意地栖居。透过书稿,我仿佛看到一条快乐的游鱼,有着湿润和滑腻的幸福的外衣,有着时时浮现的内心欢乐的鳃红。她被语文喂养着,哪怕一丁点,也足以让她消受一生……
(袁卫星,中国陶行知研究会生命教育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江苏省教授级中学高级教师,曾获全国优秀语文教师、全国优秀班主任、江苏省“五四杯”十杰名教师、苏州市学科带头人、苏州市学术带头人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