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十分,天色蒙蒙亮。
陈一鸣背着装着药草的竹篓,怀里揣着粗布包裹着的紫柳草,准备前往药铺卖药。
踏出院子,巷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周围的邻居们都还在忙碌着准备早点,陈一鸣闻着空气弥漫的饭菜的香气,决定打算银子到手后就买一条肉好好的吃一顿。
在连续穿过好几条狭窄的巷子后,出现在陈一鸣面前的是一条并不宽阔的街道。
此时的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两旁的店铺刚开门不久,还有有几家店铺的伙计正麻利的开着店门。
街边卖早点小贩早就支好摊子,对着路上不多的行人争相大声吆呼招揽客人。
“香喷喷的包子!”
“又香又软的大白馒头!”
“不仅香,而且白,好美味的小米粥!”
“整条街最美味的炸酱面,快来尝尝!”
陈一鸣每次路过这些小贩的时候都觉得是一种折磨,腹中的饥饿感不断的想操纵他走向这些小贩。
但是他每每想到自己不多的银子,硬生生得控制住自己的脚步。
埋头赶路,充耳不闻,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陈一鸣路过街口青砖堆砌的水井,拿起井台上的破口水瓢舀起清水,随意得在脸上摸了几把。
再狠狠地灌上几大口凉水,直到肚子传来饱腹的感觉,陈一鸣才放下水瓢继续赶路。
由于陈一鸣灌了太多水,连续打了好几个嗝,一路上他都在揉着肚子,一幅吃撑的模样。
药铺门口,伙计阿强起初看见陈一鸣这副模样,都会用羡慕地目光注视着他。
阿强从小到大也没有吃过几次早饭,穷人的孩子就是如此,早上随意吃上一口,然后就期待着晚饭时间。
后来阿强终于弄明白陈一鸣每次早上都是一幅吃饱的样子,再看见陈一鸣这副作态都会在心中暗自鄙腹一番。
起码他还能吃上一口饭。
“山驴早!”
“陈一鸣,我叫阿强!别叫我山驴。”伙计阿强愤怒得想纠正陈一鸣对自己的称呼。
陈一鸣只是随口对他打个招呼,然后就不再理会炸毛的伙计阿强,走进药铺。
看见药铺里忙活的阿宇,陈一鸣连忙小跑过去,身后装着药草的小背篓一路晃荡,他脚下草鞋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陈一鸣来到阿宇面前,放下背篓道:“宇哥,帮我点点数!”
“早啊!一鸣。”
阿宇停下了整理药柜,微笑着对他打招呼。
他对这个无依无靠地小孩感官很不错,他从不求人,从来都只是依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
阿宇弯腰提起陈一鸣放在地上的背篓,将里面的药材一样样取出,清点着他的药材。
“止血草十三株,蹄连草三株,金银花二两...
一鸣,你采药的水平提高的越来越快了嘛,这次药草的品相还不错。
一共一百二十三枚铜钱,没错吧?”
“没问题,宇哥!”陈一鸣满脸都是我相信你的神情。
其实他一路上不知道算过了多少次了,对于钱陈一鸣从来都是丝毫必较。
而且阿宇这次算的钱竟然比他自己算得还多了三枚铜钱,他当然不会反对。
陈一鸣随后又伸着脖子看向一边帘子后的里屋,道:“宇哥,掌柜爷爷呢?”
阿宇和陈一鸣打交道多年了,看着他这副模样就明白,这小子弄到好东西,想找掌柜炫耀。
“有好东西?等着,我给你叫掌柜。”
阿宇将阿强唤过来,让他把陈一鸣药材处理了,然后拍了拍手沾满药沫的手,然后掀开一旁小门的帘子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阿宇就从帘子后探出头来,对着陈一鸣道:“一鸣,进来吧。”
陈一鸣赶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屋。
药铺掌柜正躺在梨花木制成的摇椅上,轻轻地摇晃着摇椅,一幅悠哉悠哉的模样。
他手里端着一个青瓷卧足杯茶杯,时不时地放到嘴边抿上几口。
药铺掌柜看见进来的陈一鸣,也不起身,熟络地笑着出声道:“这次弄到了撒好东西,还要让你掌柜爷爷亲自瞧瞧。”
“没撒,没撒!”
陈一鸣来到掌柜旁边,一边咧着嘴谦虚着,一边从怀里摸出粗布包裹着的紫柳草,小心地打开了包裹,取出紫柳草递给了掌柜。
仔细的看着掌柜的脸色,随时等他夸奖自己。
掌柜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卧足杯,接过了陈一鸣手中的紫柳草,仔细的端详着。
“运气不错能采到紫柳草!嗯,处理的还算行,就是药草根茎有点小伤,还算完整!一鸣,你给说说你想怎么算?”
“您老说了算!”
陈一鸣有些郁闷,这已经是他采到过最好的草药了,都不能的到掌柜爷爷的夸奖。
“三两银子,正好布庄的王夫人需要养颜的草药,便宜你小子了!”掌柜摸着下颌的胡须笑骂道。
竟然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多出一两,陈一鸣当然不会反对,连连点头答应。
看来掌柜爷爷还是很满意的,不然也不会给出这么高的价格来。
“行了,赶紧出去,别打扰老夫品茶。
小宇,赶快带着一鸣去取钱。”
看着陈一鸣财迷的样子,掌柜满脸无奈,连连挥手赶着陈一鸣出门。
这小子啥都好,就是一幅死要钱的样子让人心烦。
陈一鸣傻笑着对掌柜告辞后,便跟着阿宇走了出去。
掌柜轻轻地摇晃着摇椅,眯着眼睛感叹道:“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可惜,就是命苦了点。”
掌柜端起了放在一旁的卧足杯,继续品茶,摇头晃脑地哼着小调。
......
陈一鸣从阿宇手上接过银子后,一脸美滋滋的模样,对着阿宇告别后就准备离开。
他想着去买点肉犒赏自己一番。
“陈一鸣,你不准备再识字了吗?”看到陈一鸣接过银子就准备离开,阿强连忙说道。
以往陈一鸣卖了药草之后都会在阿强这里学认字。
当初阿强和陈一鸣说好了一文钱十个字,这可是一笔好卖啊。
他从没想过自己在药铺里学的字还能换银子,想到自己只要再存一点银子,隔壁村的阿珍就会答应嫁给他。
他现在可不能失去每一个赚银子的机会,毕竟除了陈一鸣这个大傻子,其他挣钱的方式都是有风险的。
陈一鸣听到阿强的话难免有些尴尬,自从昨天梦里的那女子教他识字后,他就想着以后有不认识的字都向她询问,学习。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省下不少钱银子,本想装着看不见直接离开,没想到却被阿强叫住了。
陈一鸣此刻有些尴尬,毕竟是自己违反了约定。
“驴...阿强”陈一鸣想到阿强多次强调不许叫他的小名,立马改口。“我不想识字了,我最近都没挣到钱,连吃饭都困难,不想再浪费钱了。”
阿强眉头微皱,陈一鸣的话让他有些着急,若是往日又怎会对他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此和蔼的模样,想到自己心爱的阿珍,强忍不快,板着脸,苦口婆心的道。
“陈一鸣,你竟然会生出如此想法,你无父无母,家无余财,所以才更应该识字。
否则将来如何娶妻生子,百年之后你将如何面对父母。
你今日挣了三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你识字,而且还有余钱供你生活。
这样吧,你给我二两银子,我就把认识的所有字都教给你,以后也不用再花钱了,如何?
等你岁数大一些还可以在镇上找到一份好的活计。”
听到阿强的话,陈一鸣心中生出不快,本来阿强识字就不多,还能学一些什么。
况且阿强会的那几个字,陈一鸣已经学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当初打听到镇上夫子束脩太贵自己实在负担不起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子,又如何会想出按字收费的办法。
看到阿强竟然如此作态,陈一鸣心中气急,原本有些愧疚感也消失不见。
于是陈一鸣不再理会阿强,径直离去。
“一鸣!陈一鸣!你别走啊!继续商量...”
看着陈一鸣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离去,阿强脸色极为难看。
一个克死父母的煞星竟然如此待他,阿强想到自己心爱的阿珍和陈一鸣怀里的三两银子,当下心中一狠。
本来还想不难为你,谁知你这般不知好歹。
阿强随即向整理药材的阿宇告假,匆匆离开药铺。
离开药铺的阿强钻进了药铺不远处的一个狭窄巷子,来到一处破败小院前,院门只是轻轻地敛着。
阿强视线透过旁边垮塌了一半的围墙,看见里面屋子里房门大开,几个喝的酩酊烂醉的人要么趴在桌上,要么躺在地上的呼呼大睡。
确认院子里有人后,阿强轻轻地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门轴转动发出干涩的咯吱声,阿强生怕被院子里睡觉的人大骂。
连忙佝偻着腰,来到趴在桌上正在酣睡的男子旁,凑到男子耳边,轻声叫道。
“王哥!王哥!...”
男子被阿强接连不断的声音吵醒,满是倦容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抬起手就对着阿强脑袋拍去。
“叫啥叫!有屁快放!”
阿强挨了一下也不恼,仍是凑到男子耳边说道:“王哥,陈一鸣,就是那个镇东边那个克死父母的小杂种。
他今日到药铺卖了药草,足足卖了足足三两啊,您看是不是?...
而且这小子无依无靠,自己一个人住...”
叫王哥的男子听到阿强的话瞬间就精神起来。
他琢磨了一下阿强说的话,心中觉得可行。
那个小子银子不少,而且方便下手,即使出了事情也不严重。
当下就作出决定。
王哥下定决心后,当即亲热地搂着阿强,从桌上七倒八歪的酒瓶中随意挑了一个塞到阿强手里,说道:“不错,有好事知道通知你王哥,来!喝一个!那小子我知道,放心还是老规矩,三分之一的消息钱,按照你说的数目给你,这次你可以分到一两”
阿强听到王哥的话脸色一喜,连连点头道谢,拿起手中的酒瓶就往嘴里倒去,嘴里还说道:“谢谢王哥,谢谢王哥!小子敬你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
举起的酒瓶里早已空荡荡,早已经被王哥他们喝光了,阿强晃荡了几下才滴出来几滴残酒,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尬住。
“哈哈哈!”王哥尴尬地笑了几下,道。“回来请你到酒楼去,咱们兄弟陪你痛快地喝酒!”说完,起身走到还在酣睡的几人身边,对着每个人都踹了一脚大声吼道。“干活啦!还他娘的睡!”
......
陈一鸣回到院子,嘴里哼着小曲,走向厨房,取出背篓里才买的米粮,蔬菜,以及一条猪肉,随手颠了颠手中的猪肉,随后,麻利的取出菜刀准备切菜。
“砰!砰!砰!”
院子里传来一阵踹门的声音,陈一鸣有些奇怪,谁会来找自己,平时几乎没人找自己的。
放下手中地菜刀一边走出去,一边高声喊道:“谁呀!别踹啦!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