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临大厦,矗立在金水江畔,承载着曾经陈氏集团数十年的历史。
这里位居江城边缘,楼也不高,区区十层,乃是当初陈氏尚未崛起时的发家之地。
但无论是曾经的陈海生,还是如今鸠占鹊巢的陈广临,都不愿将总部迁徙。
陈广临今日有些不安。
此刻,他正站在顶层落地窗前,俯瞰远方整座江城。
大风呼啸而入,抚过唐装中年人那天生阴翳的眉眼,须眉乱舞。
今日,早些时候,天空还很晴朗,可眼下满城的乌云,狂风大作,山雨欲来风满楼。
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陈广临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多虑了。
他挥挥手,召来老管家。
“今日,子豪去了何处?”他问道。
“禀告老爷,今天陈家村突生变故,十几位安保人员被陈元打得重伤垂死,少爷借着这理由,已经前往海元会所试探那陈家的丧家之犬了。”
老管家低头道。
“哦?”
陈广临先是皱眉,继而展开,眯眼点头:
“扯大义作旗,师出有名,不会被人在背后戳我们陈家的脊梁骨,反而让那小子堕入不仁之地。
子豪这么多年学艺归来,果然,长进不俗,已不弱于我。”
他面色欣慰。
老管家摇了摇头,恭敬道:
“老爷乃是当世枭雄,一手之力,翻腾整座江城格局,不仅掀了陈氏,还一年便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不出意外,江城三大巨头很快将添上一个陈姓!”
纵然陈广临多年城府,听了这恭维,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倨傲。
一年之内,走到如今仅次于江城三大巨头的位置,他陈广临,有资格承受这些话!
至于用过哪些不堪摆上台面的手段,是否重要?
成神之路,布满尸骨,众人终究只会记得神坛之上的背影!
而那些尸骨,如当年的陈氏夫妇、陈家村的那些蝼蚁,还有...数日后的那个陈家余孽,又有谁会去注意?
“子豪,我等你带着那条丧家之犬的头颅归来,到时,你我父子二人,同享我们一手打下的江山!”
唐装中年人深深屏息,仰天露出一丝笑意。
他心思缜密。
有一件事,连陈子豪也不知,他早已在从海元会所归来之日,就联系了陈子豪的师尊,那位已经踏入王者的绝代强者。
即便陈子豪不敌,那位师尊也会立刻赶赴江城,抹杀那陈氏余孽。
到时,他陈广临有王者助阵,扫清了最后一块绊脚石,便能君临整座江城!
什么刘、韩、沈?我陈广临,要做这江城唯一的王!
陈广临眸光大盛,气魄无垠。
可下一刻,却见老管家嘴唇青颤,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老...老爷!”
陈广临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正是此时,一股无形的气机,如锁链般降临。
江上传来一道当空呵斥,声雷滚滚,如洪钟大吕,席卷十里!
“陈广临,你可知罪?!”
陈广临僵硬转身。
面色,一点一点变得不敢置信。
他人生数十年,便是洪水暴涨时,也从未见过如此滔天巨浪!
不...这已不是浪,而是大江妖魔!
数十丈高的黑黄水浆,逆流而上,掀起无尽江水,像是从江中伸出了一只巨兽的硕大头颅。
但,这都不是最让他震惊的。
他不敢相信的是,那大江之上,正有一道天神般的身影!
一个人,正高踏在巨浪之顶!
他脚下江潮停滞,凝成一股滔天黑水,无尽江鱼浪水翻腾,仿佛黑夜之中张开了一只血盆大口!
仿佛偌大一个广临大厦,半百米高耸,却弱小得像是婴童。
巨浪滔天,却在那天神的脚下,温顺的像一头家犬。
他驱使着家犬,步步靠近。
最后,停在了陈广临的面前,紧挨着大厦。
居民们和大量工作人员几乎疯了,从广临大厦附近疯狂地涌出,不敢置信地望着这诡异的一幕。
在他们的角度,只看得见一道诡异近妖的江流逆势而起,像是要吞没广林大厦,极其不符合常理。
可站在陈广临的角度,那张脸,却渐渐靠近,愈发清晰。
“陈...元?”
陈广临瞬间面如枯槁,心中苦笑。
接着,那年轻的天神一步步踏入广临大厦之顶。
唐装中年人面色复杂,不知作何回应,唯有仰天狰狞,怨毒不已。
任他城府再深,手段再高明,准备了再多的后手。
于这一刻,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他千算万算也没能想到,当年那个平凡的世家子,三年归来,竟是已非人类。
翻江倒海,飞天遁地。
便是传说中的古武界无双王者,也未必做到如此。
什么计谋、什么等待、什么布局?
我要杀你,便去杀你!
陈广临叹息。
陈元却展露笑容,轻轻靠近,“叔父,昨日见面来不及叙旧,今日,可认得我了?”
“认得了...元侄。”
陈广临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
“那叔父可知道,我想怎么杀你?”
陈元轻道,看似恭敬。
嘴里吐出的话,却让陈广临背后冒起一股森森凉意。
他目光一转,摇头沉吟:
“元侄,此话差矣,毕竟我是你的叔父,家里人的矛盾,最后竟是要闹得打打杀杀,岂不是凭白让外人笑话?”
“哦?”
陈元佯装讶异,笑了。“叔父,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今日怕笑话,难道三年前就不怕外人看笑话了?”
说完,他摇了摇头,一脸遗憾,手中却双指并叩,如长辈敲打晚辈一般,伸到了唐装中年人的头顶。
不轻不重,连叩三下。
巨大的侮辱,让陈广临刹那间面色撑得满面又怒又白,没有一丝血色!
双眼怒火似要喷薄,可嘴里却仿佛被巨石堵住,连半个字都吐不出!
“今后要记得,莫让外人笑话。”
陈元,却依旧语气平平,面色从容。
“说到底,我是你叔父,你的长辈!陈元,难道你今日要大逆不道,六亲不认不成?!”
陈广临总算解禁,完全失去了风度,阴声怒喝。
“叔父?”
没想到,陈元语气却是忽然一冷!
陈广临如坠冰窖,暗道不好。
“陈广临,我称你一声便罢了,你当真以为,有资格做我的叔父不成?!”
声音冰冷。
陈元大手探去,直抓唐装中年人的头颅。
下一刻,陈广临只觉得脖子微凉。
再回眼,自己居然已经离地而起,飞至百丈高空之上。
下方狂风呼啸,滔天黑水已经化作巨兽,朝着广临大厦张开血盆大口,吞天砸下!
不对!
深入骨髓的剧痛姗姗来迟。
唐装中年人,眼里泛起一丝不敢置信之色。
接着,神志缓缓涣散。
临终之际,陈广临似乎望见一具无头尸体,自高处抛落,随着那偌大的广临大厦,淹没在滚滚江水里...
那是...他自己!
大江滚滚,黑水混混。
陈元立身于巨浪之巅,淡漠如常。
手中,却提着一颗圆滚滚的...
...人头。
鲜血淋漓。
陈广临,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