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省省城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花城。
花城城郊，省城特务处大院是一个中西合璧的大院，庭院戒备森严，大门的装饰却是西式的图案，高大并充满线条感，支撑特务处大楼的罗马柱子有一种雕塑感，可又说不清它是完全属于那一国的风格。高高的围墙把这个阴森的存在围了起来，围墙上布满了通电的铁丝网，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有一个特务处的秘密监狱。看起来这是一个很小的单位，甚至没有人知道这里存在着一个什么单位，但它却有着很大的权力，它可以任意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它归属于南京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处直接管理。
行动科科长办公室里响着音乐，声音是从留声机里面传出来的，是那首叫做《十面埋伏》的曲子，这个留声机是欧洲货，飘出声音的喇叭像是一朵盛开的喇叭花，是东洋人送给常怀理的，常怀理在音乐声中耐心地等待着陈耀祖说出他想要的秘密。
审讯室，行动科的李虎对陈耀祖说：没有人可以做到不开口，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等我把所有刑具都用过一遍，你就知道什么是配合了。
审讯员高美清对李虎说：等你把所有刑罚都用过了，我告诉你，这人已经不会说话了，能不能动动脑子，一个人如果不想说出心中的秘密，不管你如何折磨他，都不会有效果。其实想要一个人开口，有太多的办法。
李虎说：攻心吗？没有用的。
高美清说：这样一个老人，吃得消你的这些套路吗？如果你坚持要用，那么，需要问话的时候，我再进来。
李虎说：你先出去吧，我要开始了，看来你还是不适合这个工作。
高美清说：我懒得跟你理论，说着就出了门。
正如高美清所料，陈耀祖只说了两个字。李虎问道说：到底有没有秘方？
陈耀祖说：没有。
审讯员高美清走进了科长办公室，立正，报告说：科长，什么办法都用过来了，陈耀祖死也不承认有什么秘方。
常怀理说：不用急，办法永远比刑罚多，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奇迹总会在我们的期待中出现，你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又是从麻省留学回来的，我相信你的能力，不过现在你可以休息了，常怀理把一张舞票递给了高美清。
高美清接过舞票说：我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是科长你自己去吧。
常怀理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醉夜梦夜总会，据说是军统投资的，军统背景，去放松放松，说不定会有收获。
高美清冷冷地说：我不是交际花，不喜欢这种应酬。
常怀理说：咱们的工作，说到底就是一种研究人的工作，你不去研究他们的优点和缺点，兴趣爱好，你怎么能对他们的人格有一个准确的把握呢？去吧，那是可以把你的眼晴造就成一把锋利的尖刀的地方。
高美清还是冷冷地说：那样的话，不是放松，而是工作。
常怀理说：放松就是工作，只有不断地保持思考和警惕，我们才能在这个世界活得更长久一些。生命如花是最容易凋零的，特别是像你这种娇艳的花。
高美清还是冷冷地说：那么，我就听从科长的安排。
常怀理说：这就对了。
高美清说：不过我有一点不清楚。我们要审查的是那些人对组织的忠诚，可是我们却调查一个商人的什么秘方，这个调查方向是不是有问题？
常怀理说：你是在质疑我吗？
高美清说：不是，只是疑问。
常怀理说：什么是权限？权限就是我们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什么？我们应该问什么？不应该问什么？所以这才有了机密的存在。
高美清说：科长如果没有其它的安排，我就先出去了？
常怀理挥了挥手说：你去吧？
高美清作为银行家的女儿，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干，可她天生对逻辑学和神秘学感兴趣，在麻省读书的时候，还选修了数学和物理学。她的家在省城市中心的一幢独立别墅，有一个很大的花园。其实她可以选择在国外工作，可性格冰冷的她却又有一腔热血，她本来是在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工作，后来调到了党务调查科工作，后来被调到了这里，负责审讯。当她发现被她折磨的都是同胞的时候，她对这份工作失去了兴趣。当她想离开时又得不到批准。因为知她道了秘密，所以她不能随意离开了。鬼子的枪炮声离花城越来越近了，可常怀理甚至整个特务处的精力都放在对付自己人身上，高美清对这点特别的不满。可她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高美清回到家，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旗袍，往身上喷了喷香水，开着车到了城南的醉梦夜总会。
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一派歌舞升平，春光一片的景象，人影如醉，在这舞厅里看不到战争就在不远的地方，当然也感觉不到战争的残酷和血腥。
高美清一到舞厅就有许多男人的眼晴珠子落到了她的旗袍上，一脸冰冷的高美清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可还是有许多男人包括女人的眼晴向她窥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对高美清说：高小姐真是不愧为花中之花，高小姐一出现，那些看起来漂亮的女孩顿时都成了胭脂俗粉。
高美清在心里猜想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冷冷地说：我们认识吗？
男人说：不认识，不认识，最好永远不认识，高小姐是天空上的云，有一句话叫做什么？哦，想起来了，望尘莫及。只要我认识高小姐，这就足够了。
高美清说：那么，你还不离我远一点？
男人说：我会消失，马上消失，不过我得跟高小姐介绍一个人。男人把身边的一个英俊青年介绍给高美清说：这位是我们新上任的军事委员会三局西江站站长陈谷雨。
高美清说：陈谷雨？真没听说过。
陈谷雨说：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高美清说：是认识了，擦肩而过，我们诸都是彼此的过客，转身，就不认得了。
陈谷雨说：确实是这样，在我们的经历中我们还记得的人有几个呢？太多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们都渴望理想浪漫的生活，可都无奈现实的无情，你说是这样吗？高小姐。
高美清说：你还真不像一个刽子手，倒像是一个歌德唐璜似的诗人。
陈谷雨说：有时候，诗人的刀子比刽子手的刀更快，更锋利，也更富有诗意。
高美清说：我倒是有点开始喜欢上你了。
陈谷雨说：千万不能有这个想法，凡是喜欢上我的女孩，都以后悔作为结束。
高美清说：为什么这样呢？这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陈谷雨说：因为我这样的人死得快。
高美清说：你是想说别人死得更快吗？
陈谷雨说：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其实我是想说，我并不喜欢这个什么破站长，我喜欢的是到战场上去，与我的敌人刀对刀的交锋，我不喜欢躲藏，可我干上了一个需要千方百计躲藏的工作。
高美清说：你这人还真是有点意思。
陈谷雨说：为了感谢你的欣赏，请你跳一曲，可以吗？
高美清说：当然乐意奉陪，我喜欢与狼共舞。
陈谷雨牵住了高美清的手。
狼与狼之间的征服，只有在碰到对手的时候才会激发出激情。人与人之间也是这样。
这是一曲节奏铿锵的探戈。
陈谷雨和高美清牵手揽腰，上前，退步，翻转，旋空，飞扬，高美清的旗袍在空中如旌旗一样的招展。这是那种必须心意相通的舞步，只有舞者两个人的完美结合，才能达到极致的完美。周围的人们只得为他们让出所有的天空。
曲终，他们的身边响起了赞美的掌声。
两人在人们的赞美声中走出了人们的视线。一个曲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之前的敌意如冰在春天里融化了。
陈谷雨试探性地说：听说你们特务处最近钓到一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