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光的大脑没了任何记忆。
易少光最熟悉的,是那种常人避之不及的硝烟味。
他现在沿着硝烟味享受地前行,他陶醉在这种熟悉的味道中。
路上除了死人,尸体,仿佛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龇着牙齿死的,握着拳头亡的,那些都是倒下的勇士。感慨的是那些削掉半个头的,被炸掉半个身子的,各种奇形怪状地堆集在浓密的硝烟底层。
易少光没有感觉。
前方传来滴滴的发报声,易少光闻之窃喜,按照惯例,只有团以上的单位才具备发报资格。易少光加快了脚步。但这种惊喜只维持了数秒,易少光的心便沉了下来。因为从发报的频率和手法听来,这绝不是中国军队。
易少光一路而来并未见到中国军队。
前方一个塌陷的屋角处,围了三五个日军,屋外还有两三个鬼子持枪警戒着。
其中一个警戒的日军看见易少光大摇大摆走了过来,竟似一点不吃惊。
“正弘这个胆小的家伙,出去才五分钟就回来了。”
易少光先是一楞,他的日语好着呢,当然听得出这群鬼子的嘲笑,但却懒得开口,他索性将帽檐压低点,几个日军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新兵蛋子,这身支那军服还挺合身的。”
易少光穿透浓烟,很快来到其中一个鬼子身前.
“正弘你个混蛋,竟敢这样看我,”
鬼子抡起枪托朝易少光砸去,蓦地张大了嘴巴,然后再也合不拢了。
后面两个鬼子听到了一种关节脱臼的声响,惊的赶紧举枪。但易少光只轻描淡写地朝他们迎了过去,俩鬼子便脖子一歪齐齐倒地,后面两个惊的眼睛裂了一般,竟也哼都没哼出一声紧随报销了。
发报机旁边的几个鬼子慌不择地赶紧往腰间掏去,易少光双手同时抡起一支三八大盖,倨枪、击发,也就不到一秒的时间便将几个鬼子毙于枪下,这动作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他瞧瞧四周,突然冷冷朝后面唤了一声:
“出来吧,正弘.”说的竟是日语.
一个浑身发抖着的日军连滚带爬钻了出来,还没说话,易少光的枪便搭在了他脑袋上。
“别杀我,请别杀我.”
易少光没有半点表情,他听见这个鬼子的牙齿咯咯打着颤,厌恶地踢了踢他。
“您,您怎么知道我叫正弘……”
“请、请您不要杀我——”
“不是说日本人都不怕死吗.你不是日本人?”
“不不不,我是日本人,我叫山口正弘……”
“怕死来中国干吗?”
易少光这才微微一笑。
“不是我要来的,是哥哥,哥哥逼我来的……”
易少光不想再听他罗嗦,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我行动不便,不需要俘虏,说个可以让你不死的办法。”
“正弘……正弘向陛下发誓,您如果不杀我,正弘此生绝不与中国人为敌,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
“罗嗦!”
易少光又举起了枪。
“否则,否则愿为奴为仆,绝不食言。”
易少光点了点头,便解下旁边几个鬼子腿上的绷带,将正弘五花大绑成一个粽子一般,扔在一边,这才拍拍手回来。
“你这甏货,为奴为仆老子瞧不上,但我不希望下次还在战场上看到你。”
简单瞄了下现场,将包括工兵锹、镐、枪支和电台一股脑都拢了起来,感觉有点重,便寻思先找个地方埋藏起来。走不多远,发现一截烧得只剩半截的柳树,这才在树旁用工兵锹挖了个大洞,又脱下上衣,将电台和枪支都包扎起来埋了进去。并搬了块大石头堆在了上面,也算是个标识物吧。
刚刚掩埋好,便听见后面一阵蟋蟋的声音,他稍一迟疑,手便朝脚边伸去,那里插了把防身匕首。
“住手,再动我就开枪了。”
听得出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异常地冷静,冷静得让人怀疑这还是不是女人。
“姑娘,在这种环境中能遇到你,真是出人意外。”
易少光冷笑着,言语中还有点挑侃,似乎丝毫没有顾及自身的险境。
“少废话,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女人的声音像这漫天的硝烟一样,格外地呛人。
“战火中,自然只有军人。倒是你,和这里的环境真的很不协调。”
就在说话的当口,易少光单手抖动,另一只手甩出了一个瓦砾。
那女人不知激射而来是何东西,却也不敢大意,敏捷地一闪,轻飘飘就躲过了这一击。但这已经够了,瞬间功夫,易少光已经消失在眼前。
“你躲不掉的。”
女人一边说着,抬手朝硝烟处连开数枪。
易少光屏息着,一边暗暗骂道:“好凶悍的婆娘”。
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但这种情况对易少光来说,小儿科而已,他可以趴在一个地方三天三夜不发出任何动静,就如同死人一般,却又能同时敏捷地捕捉四周,关键时刻给以对方致命一击。他只是纳闷,这到了战场上,怎么连个婆娘也像凶悍的猛虎一般。
转眼便是日落西山,易少光能感觉到肚子开始汩汩响了,为了赶路,他一餐就啃个干馒头,连续两天没进什么食了,这当口竟然开始发作,他开始担忧这不争气的肚子了,但又想,大半天了,那婆娘难道还不该走了吗!于是便又释然起来。
刚抱了个侥幸心理,便听到一阵急速的脚步声。
“不好!”
易少光刚刚翻身欲转移,便听到了一声冷笑。
“我说过,你逃不了。”
对方的声音像这夜幕一般冰冷。
“你不是个普通军人,说吧,来干什么。”
“听声音,是个美女啊,只是我很纳闷,我们无怨无仇,你死缠着我干什么。”
易少光的话倒不假,若非在这硝烟漫天的战火中,这女人的声音能让男人着迷,好听得让人嫉妒。
只是易少光在这当口说这些话,显然不合时宜,似乎有鄙视女人的意思。
“活得不耐烦了!”
果然,女人被他激怒了。
“要杀我你早就开枪了。”
易少光一边说一边举起了双手,竟然毫无掩饰地站了起来。
“再动动看,你还想不想活了?”
那女人竟异常戒备地盯着易少光,显然感受到了一种压力。
“别激动,姑娘,我手上什么也没有。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这里是凇沪战场,我们的敌人都是日本人,姑娘你不会是日本人吧。”
“别废话。”
女人抬脚一踢,踢过来一条绷带,敢情她早就准备好捆绑易少光的绳子了。
“自己绑了吧。”
易少光望望地上的绷带,微微一笑,竟很配合地自行绑上,然后走了出去。
“别过来,蹲下!”
女人依旧万分警惕,易少光暗骂了一声,不情愿地蹲了下去。
女人竟是怕他使诈,竟从身上又掏出条绳子,迅速奔来重新绑了一通,这才踹了他一脚。
“让你跑!”
“喂,为什么要绑我,能说说理由吗?”
易少光嬉皮笑脸,竟似没有丝毫的不适,那女人只是瞪了他一眼,竟不答话。
“你想带我去哪里,这总可以说吧。“
“再废话老娘一枪嘣了你。”
女人将枪抵住了易少光的脑壳,易少光依旧嬉皮笑脸。
“别这样,像你这样的美女,应该多笑笑才好看。”
易少光的话彻底惹恼了女人,女人一脚喘去,易少光连滚几滚,竟和正弘撞到了一起,正弘还朝他笑呢。
“滚,傻不拉几的。”易少光肩胛部一撞,正弘接连滚了数米,这才有点惧怕朝易少光连连道歉。
“喂,婆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这回却不再答复易少光,从口袋中取出一团物事塞进了易少光的嘴巴。
易少光一窘,鼻子部位竟飘来阵阵淡香,内心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