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故土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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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廿一

种玉米就要简单些,收到家里等着脱粒就可以卖。

自强打小就很少干农活,父亲要他省下时间读书,在这方面,父亲极端的固执,因为没有经过磨练,自强的肩膀很是柔弱,一袋玉米上肩就会把他压的半弓了腰,所以他到地里都是干的打杂的活儿,有时更像是凑热闹。

早晨,自强从炕上爬起来和父亲一起下地割秸秆。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了晨霜,玉米苗的叶上白花花的,一阵冰凉。父亲是个好庄稼人儿,一会儿就放倒了一片,自强连十米也没放倒,当玉米苗半干的叶子割到皮肤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留下一道道的印儿。父亲看到那些印儿有些心疼,对着自强说:“你呀,不是干庄稼活的料,好好念书吧,那是你唯一的出路,念好了,就再也不用受这个罪。”

割完秸秆,爷儿俩回家,匆匆吃过饭,就又赶着下地干活。秸秆全放倒了,一家人就坐在分成一堆一堆的秸秆前掰玉米。自强也跟着掰,不多一会儿,手上就磨出了血泡,指甲缝也开裂,他开始厌倦这活儿。转头看看父亲母亲都低着头不言语,手上却动的飞快,玉米一根一根地从手上飞出来,一会儿就成了一堆儿,这是他们一年的全部指望。父亲母亲的手掌早已结成了厚厚的老茧,玉米叶子拉上去全然没有感觉,因为染上玉米胡子的黑粉,手指上都是黑黑白白的,手背肉嫩的地方还有些血印儿,长年累月干活的手尚且会受伤,自强细皮嫩肉的手就更不中用了。

自强琢磨着赶驴车往家拉玉米,毕竟经常放驴,应该不会太难吧。他把一堆堆的玉米装进袋子里,再由父母一袋袋地扛到车上。

可是平时他可以呼来喝去的毛驴却偏偏不听话,下坡一阵猛跑,车子栽歪在沟里,玉米袋子也掉了下来,父亲却从另一条路抄近路回家了,自强自己又搬不动那么多,坐在一旁气得流眼泪,怎么到了庄稼地里自己就成了干啥啥不行的主儿,看似简单的活儿却干成了梗。路过的人笑话他,“哎哟,大学生,干不了活儿,连头毛驴都弄不住吧?”

在附近干活的王威跑过来帮忙,只见他两手一操,就把玉米袋子拎了起来,连肩也不用上,就甩到了车上,比自己的父母干的还利索。装完了,又帮着他把车赶回家,三个人一起把车上的玉米卸了下来。自强干农家活是真不行,王威一个顶他三个。

隔行如隔山,事事不简单。

卸完了车,他们就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地回到地里。王威老练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儿。

“自强,你看,这就是咱现在生活的地方。”王威指着不远处的山和土地说道。

“平地是有数的,就是平地一年也就一千来斤粮食,能出产多少钱?”

“如果在这里熬下去,咱们就和我爸、你爸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要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往出省钱。我是不甘心的,所以明年我一定出去打工,学个技术,要靠双手给自己挣本钱。你也要抓住机会,好好学习,对于我们几个来说,读书就是走出这个村的捷径,他们三个在学习上都不如你,我也跟他们说过,希望你能成为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

自强点了点头,照目前看来,这真的是自己唯一的路。

自家扒完了苞米,路纯又邀请自强去他家帮忙。

在他家里,自强见到了父亲提过的山湾子水库,几座山把它围在中间,水面平静的就像镜子面儿。

路纯先带着自强在山头上疯玩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下到水库边上,找到水浅的地方,拉起了一张小粘网,捕小鱼,把网支好以后,就放在那里,两个人就去帮大人干活。

路纯家的这片地是水库边上的地,水少就露出来,水多就淹了,头一季种了小麦,收成不是很好,因为前半年雨水太多,把大部分的小麦苗淹没,涝死了,只打了不到两百斤小麦。下半年,雨水少了,地才全露出来,又种了一茬萝卜。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这萝卜还是上次自强来跟着一起种的。没想到今年萝卜大丰收,二三分地竟然打了两千斤萝卜,直径都是十公分左右,足足起了半天,拉了两大车。

收完萝卜以后,大人在后边收拾工具,两个孩子就去起渔网,还真有货,把小网拉起来,发现网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小鱼,噼里啪啦地动个不停。两个人拿过桶来,一条一条地摘下来,足有大半桶。回到家里,路纯妈妈把小鱼都洗干净,裹上蛋青、面粉,放进油锅里炸,一条条小鱼都变得金黄金黄的,引得两个孩子口水直流,还没开始吃饭,两个人就双手并用的往嘴里塞,直吃到肚子溜圆。

下午,大人要出去办事,两个孩子留在家里看家,没了大人的管束,俩人儿就在家里作。他们先割了一大捆韭菜,学着大人的样子,把韭菜切碎,又炒上半盆的鸡蛋,跟韭菜和在一起,就成了饺子馅儿;两个人又开始和面,都没和过,看面干了就加水,看水多了就加面,折腾来折腾去足足和了一大盆。一切就绪,两个人开始包饺子,其实两个都不会包,就使劲往一块捏饺子皮。开始包的饺子,都是东倒西歪的,各种形状的都有,长的、扁的,都是皮大馅少的,包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的耐性被磨的差不多了,就使劲装馅儿,饺子就成了大肚包子,直到天黑大人回家,两个人也没包完,馅儿还剩了一半,面还剩了半盆,搞的大人哭笑不得。包的“成品”蒸了一大锅。一家人都吃饱了,也没有吃掉一半。

吃完晚饭,两个人就着灯光下象棋。其实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边下棋还要边背“马走斜日象飞田,小卒一去不复还”的口诀,眼睛都快掉在了棋谱上,还看不出三步,饶是如此,依然玩儿的津津有味。

睡到半夜,自强感觉到腋下、胸前起了东西,火辣辣的疼,可天太黑,离医院又远,就只好忍着,自强真想挠,大人不让,自强就用手用力的搓,搓到皮肤一片红。

好不容易挨到早晨,到诊所请医生一看,说是“蛇盘疮”,听说只要长到首尾相连,人就没救了。看病的这位大夫,手艺不错,医专毕业,也是运道好,百八十里别人看不好的病,到他这里都是药到病除。他给自强开了四种药,配着吃,两个人将信将疑的拿着药回了家,说的这么邪乎的病就这几样药能行吗?

吃了三天,病真好了,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这人还真是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