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故土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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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卅二

自从看了《射雕英雄传》,自强就被小说迷上了,门口的租书铺,经常看到他的身影,别人熬夜看课本,他熬夜看小说,先是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再就是古龙《陆小凤》、《楚留香》《三少爷的剑》,卧龙生,梁羽生,一部接着一部,一发而不可收拾。自强时常畅想,手提三尺剑,快意恩仇走江湖,浩然之气常满胸怀,如果这样,自己也会是一个侠客。

然而读课外书这件事却不能没有节制,班主任发现了端倪,检查自习课的时候,自强总是神情专注的盯在课桌的桌斗里,并把他抓了现行,当时自强手上正捧着《广陵剑》。

老师把书从他手里夺过去的时候,他还沉浸在书里,一时都没有回过神来,等看到老师严厉的眼神,他才清醒过来。

班主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很正式的跟他谈了一次:“看你的穿着,你家里条件应该不太好,你父母供你念书不容易吧?”

老师一句话就戳到了自强的心窝上,自强脸上通红,脑子里首先出现了父母秋收时黑乎乎的手,他的心里一阵酸楚,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不起父母的,但是正是在书里他才可以任意的放纵自己,不受现实先天不足的拘束,是暂时的逃避。

“是,我父母都是农民。”自强低声说。

“要珍惜学习的机会,更要体谅父母的不易。我留意过你在课堂上的表现,脑子还是很聪明的,好好学,一定可以拿到不错的成绩。不是不让你看课外书,但这些书没什么营养,你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课本上,考个好成绩不好吗?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读读闲书还可以,你现在是学有余力吗?”

“是,老师,我知道了。”

“书先放在我这里,过几天给你,你先回去吧。”

自强满腹心事的回到教室,书是租的,每天三毛钱的租金,耽搁时间长了可不行,但现在又不好找老师要,只能缓一缓了。

三天后,自强去找了老师,老师很痛快的把书还给了他,并叮嘱他:一定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

自强看书的时机和场合有些控制了,可是没有放下,哪个男孩儿的心中没有英雄梦呢?

寒假就要到了,期末考试如期进行,自强记着萧雨的话,没有作弊,认认真真的准备,从从容容的考试,这感觉还真是舒畅。

回家时,自强和马晓坐在了同一辆汽车的挨着的座位上,自强放的很开,因为他把马晓当成了老同学,甚至是好朋友,但进一步的关系却不是他想的,马晓有些不好意思,说话的时候还会微微的红着脸,显然自强和她同座,她是高兴的。

中午前回到家里,父母正在打苞米,手摇的“打棒机”,把苞米从口上入进去,随着摇把转动,苞米粒儿就从骨头上脱落,骨头一点点下降,最后从另一头滑出去。母亲在摇摇把,父亲在一旁把没有脱干净的粒子褪下来。父亲从结婚开始,就成了有福的人,母亲除了不会说话,别的都很能干,屋里屋外,炕上地头,都是把好手,有时父亲睡午觉,母亲自己就去地里间苗,打苞米的活儿有时也是自己干,父亲会给别人帮个忙什么的,都是乡里乡亲,父亲也比较好说话,一叫就到,从不驳别人面子。

自强放下书包,把母亲替换下来,母亲看到自强回来,高高兴兴地就去做饭了。父亲停下来歇会儿,抽支烟,从兜里掏出纸,捏一撮旱烟叶儿,揉碎,放到烟纸里卷起来,沾上口水粘住,就成了自制的烟卷儿,点着就开始抽。

“王威媳妇生了个女孩儿,已经过了十二晌,你有空过去看看。”父亲说着又抽了一口。

“这么快?”自强很惊讶。

“早就有了肚,带着孩子结的婚。”父亲解释道。

“难怪,王威这小子胆子真大。”自强说。

父亲没接他的话,另起话茬:“王威爸比我小五岁,你和王威同岁,人家王威爸都抱上孙子了,我这宝贝疙瘩八字还没一撇呢。三代人能差出一代人来。”

“这你也比,要不我不念书了,你也给我娶媳妇,过两年你也抱孙子。”自强开始揶揄父亲。

“我也就是眼气一下,你还是好好念你的书吧,把书念成了,孩子早晚都会有的。”父亲自我安慰着说。

“就是,我这是先立业,后成家。”

父亲对着他撇了撇嘴,“你就美着说吧,等大家都结婚了,就剩你一个打光棍儿。”

“没事儿,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人有点是,怎么也会给我逮住一个,嘿嘿……”

吃过饭,自强从家里拿了三十个鸡蛋,溜达到王威家里,一路上还想着,这小子还真快,自己的胎毛还没褪净呢,就当上爸爸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走进大门,王威妈看见了,赶紧招呼王威出来迎接:“来就来了,看看就行,还拿什么东西呀?再说你爸已经来看过了,还来吃了喜酒。”

“头次见孩子,你叫我空手吗?也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点鸡蛋,啥也不拿,以后来你家吃饭,你媳妇都不欢迎!”自强戏谑的说。

“不能。她早就知道你这个大学生,还指望着你将来教教我闺女怎么才能学习好呢。”

“这都不是事儿!”两个人说笑着进了屋。

王威媳妇正在奶孩子,自强就没进去,去了自强爸妈的屋。

“宝宝也快结婚了。”王威说。

“他也这么快?”自强问。

“他父母急,他不上学了,就赶紧给家里传宗接代呗。托媒人给介绍的,宝宝对人家很中意,人家没太看上宝宝,他家里就拿钱堆,一个姐姐给出五千,他爸出一万五,这在咱家可是最重的彩礼了。我要是有这么多姐该多好!”王威笑着说。

“宝宝是他们家的小祖宗,要月亮不敢给星星,可让他爹妈遭罪了。”自强叹着气说。

“没办法,就他一个带把儿的,可不就是宠着,长这么大也没停过。”王威掏出根烟,边点边说。

“你怎么样?”自强问到了王威自己。

“我还好,今年没干到底,挣了两万来块钱。明年准备自己干,老是给别人干也不是买卖,这几年我在外面也认识了几个大包,看我干活不错,都想着拉拢我呢。”王威说。

“七斤呢?”

“他也还跟我干,七斤那两下子你是知道的,干活是一点问题没有,现在也是把好手,我也把他拉进来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这关系也比得上亲兄弟了,他也愿意跟我干,我肯定不会亏他。”

“也好,你们俩有个照应。”

“晚上在我家吃饭,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

“我刚吃完,你别费事了。”

王威妈的声音传过来:“过门槛儿,吃一碗儿。你们这个岁数,正是上饭的时候。”

看来王威早就安排了,他妈妈已经开始拾掇了。

“那你去叫他们,我给婶儿打下手。”自强说。

“你在那坐着吧,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吗?洗个碗都洗不干净,也就念书行。他们家都有电话,我家也有,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来了。”王威说。

虽然被奚落了一下,自强也没生气。可不是嘛,这么多年,自己还真没怎么干过活,父母把活儿都包了,让他把时间全放在学习上,养的他细皮嫩肉的,自强心里一阵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