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大泽福荫,辰帝继位三年风调雨顺,列国臣服,吾皇泽被天下,大选后宫。前丞相千金苏乔玲珑玉秀,慧质兰心,钦点秀女,即日入宫。
“小主请收拾东西,随咱家进宫复命。”笑意吟吟,肖文上前扶了我起身,恭敬的垂首立在一边。
似喜还羞,我垂目凝望,亭亭玉立的双脚终于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
初七收拾了些衣物,娘亲置备了些细软:“这些都带入宫去,皇宫不比家里,用银子的地方多。”
这些我明白,所以不拒绝。除了玉饰珍珠,有相当数量的金锞子。
卷起书房里的那幅画像,放入随身的行礼之中,临进宫,要拜别父母。
盈盈跪倒,爹娘惶恐,忙上前掺扶,我推开他们的手,诚挚的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们待我比亲生女儿还要好,受得起乔儿一拜!入宫之后,两地遥遥,再见面已是无期。”
诚心诚意的拜了三拜,娘亲上前跪在我的面前,泪眼相望:“乔儿,你不怪姑……娘亲,娘亲就知足了。”
眼眶红润,我伸手替她拭泪:“怎么会?乔儿大爱大恨刻在心中,时刻不曾忘记。曾经的沧海桑田,都如雨打沙田,不留痕迹。如今,我就是苏乔,前苏丞相的女儿,应选进宫侍君。”
是啊,我就是苏乔,进宫选秀。
马车滚滚,载我入京。
帝都的繁华依旧、皇宫的巍峨依旧。如今,姬胤宸是辰帝,是君。苏乔是秀女,是妾。
“小主,前面就是皇宫了,按照规距,所有秀女都只能从侧门小轿进入,咱们,下车换轿吧。”肖文尖细的声音,刻意的压低,轻敲车窗,唤回我的思绪。
“自是应当,烦劳公公。”
初七伸手扶了我下车,一乘暖白小轿,已候在宫门口,已是黄昏。
东大门双列四排卫兵守岗,那里除了皇帝,便只有皇后的轿辇可以通过。我不过是个应选秀女,走的只能是侧门。
入了宫,我的心才略略平静。
燕飞宫,三庭七十二间,已入住大半。
肖文回宫复命,接待我的是教引姑姑。
“奴婢微心,是小主的教引姑姑。”身后带了四个小宫女,为首的姑姑冲我躬了躬身,算是行了见面之礼。所有秀女还算不得正经主子,教引姑姑担着教导之职,所以,不行跪礼。
“姑姑客气,苏乔初来乍到,许多规距还不明白,盼望姑姑多多照拂。”自袖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环,亲手替她戴上:“这只镯子,是苏乔母亲的陪嫁之物,说不得金贵,却也细致,姑姑收下吧。”
她敛眉一笑,得体的道谢:“奴婢素来知道,小主是苏老丞相唯一的千金,苏夫人是泽内郡主,她的陪嫁之物,定是泽内宝贝。小主心意浓厚,奴婢受了,感激不尽。”
初七上前扶了她起来。
“皇上身边,眼下就只有一个秦才人,后宫诺大,却不得主。小主模样清秀、笑似花开,又是皇上亲自点名,它日飞黄腾达、入主后宫,也是指日可待。”
一个镯子,换来一个消息。原来,这三年姬胤宸真的没有纳妃,谨守着孝训,替先皇守孝。秦才人,这姓让我想到的,只有原来在瑭王府中的贴身侍女秦尚衣。尚衣是她的官职,并非闺名。
“这个庭院颇大,住了不少的人。都是此次进京应选的秀女吧?”接过茶水,轻轻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看似不经意的询问。
“小主说的是。燕飞宫三庭七十二间,每庭都住着进宫待选的小主。小主住着的,是紫燕庭的第一号房。”
皇上选秀,历年来都是由各地方选送适龄少女,主要由官家女儿、大泽泽内及野泽贵族少女组成。燕飞宫,分雨燕庭、初燕庭和紫燕庭。
我既然住了紫燕庭第一号房,那就说明雨燕庭、初燕庭的第一号已另有它人入住。能住得进去的,身份定是不凡。
轻抿茶碗,但笑不语。
微心姑姑似有话说,但见我的样子,查言观色,便退了下去:“小主车马劳顿,请好好休息,教养及初选三日后开始,由秦才人主持。这期间,小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小姐。”初七备下热汤,服侍我入浴:“雨燕庭、初燕庭,可需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把玩着浴汤中的花朵,淡淡一笑:“不必了。如果我猜得不错,那雨燕庭为首的,定是野泽郡主萧紫衣。至于初燕庭,你想想泽内还有哪个适龄贵族少女,可以顶过风灵乔的身份进宫?”
手中热汤浇下,初七恍然大悟:“您是说,叶心小姐?”
我闭目不语。风叶心,风氏族系旁枝的女儿,身为族长的清乔灵乔已死,那么,她就是唯一有资格与野泽郡主身份一较高下的人。
清乔灵乔虽死,但泽内孕育皇储的人,却不能死。一个没了,就定要找下一下来补充。列位长老,都想得清楚。野泽王对泽内诸多骚扰,如果此时再不趁机送女入宫,有朝一日萧紫衣生下皇子,那么泽内的好日子,就真的到头了。
这是出于政治的考量,而选择风叶心,却是因为她与风灵乔,三分形似的外貌。
次日有人来访,我才知道,在紫燕宫中,与我同居一院、身份尊贵的,还有当朝太傅之女宁乐单。
轻轻巧巧,她是个活泼的少女,眉眼间都写满了欢乐,不识愁滋味的模样让人心生好感。
“久闻苏乔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皇帝哥哥巴巴的让肖文去宣旨,接姐姐进宫。”一双大眼,从上往下把我打量了个遍,得出了这样一句结论。
我拉过她的手一同坐下,笑道:“之前随爹爹住在京中之时,也久闻太傅之女灵动活泼,今日见了,才知道还有一张犀利的嘴巴。”
在她的眼里,面前的苏乔纤细柔弱,眉目如画,精雕细琢,那样一副好相处的模样,格外亲近。
而我,素来知道她与人相处,十分爽直,对第一印象特别看重。
“远看是美,近看更美。”啧啧称赞:“我原没见过姐姐,你我父亲虽同朝为官,但两家素没有什么往来。原先与风家两个姐姐相熟,惊为天人。清乔姐姐大气婉约,沉静之下雍容华贵,像月亮,灵乔姐姐灵动俏皮,活力四射,像太阳。而姐姐精细得像陶瓷娃娃般,惹人怜爱,莫说是皇帝,连妹妹见了,也心生怜惜。”
说到了风家二乔,她眼中恍过深深的哀伤,眼角淌下泪来,这种情感十分真挚,我亦珍惜。
抬手替她拭泪,温柔的转移话题:“我瞧见宁家妹妹,倍感亲切。你与姐姐们相熟,自是与苏乔相熟。”
她一愣,遂想到我与风家姐妹是亲表姐妹,淡淡一笑,情感转移,言谈间更显亲厚。
“乐单与皇上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姐姐哪里比得了。”
“因为是姐姐你,所以乐单不瞒着姐姐了。原先有灵乔姐姐,与皇帝哥哥两情相悦,乐单自知与灵乔姐姐相比,云泥之别,从不去想会有今日。只是灵乔姐姐意外死于天火,那萧紫衣个小蹄子就想霸占皇帝哥哥,哼!门都没有,有我宁乐单一日,她就别想讨了好去。”
原来如此。乐单少女心思,简单而直接。但却还是保留着与灵乔最初的那份闺中情谊。
“你这张扬的性子,姐姐面前就算了,可要记得收敛。”出言警醒,她是为了我,我就要护着她。这是一种潜藏在深处的情感,属于风灵乔。
而我,从今往后都是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