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明天就是初选。”服侍我起浴,初七揉搓着我一头乌发,望着桌上那个白瓷瓶:“今夜就服了吧。”
我点点头。
初选,除了让有经验的嬷嬷检查全身有无异味与瑕疵之外,还要查看是否为处子之身,通过的秀女,会被点上守宫砂,进入复选。
吞过药丸,肌肤的灼烫让我难耐,痛苦让我翻来覆去、无法安眠。不一刻,便是一身冷汗,心中漾起冷笑:有了无相的妙药,何惧她们查验呢?是药,三分毒,只是没想来,这疼痛来得那样强烈。
“小姐,我去准备浴汤,您再忍忍,无相公子曾说过,药效,一个时辰就过去了。”强忍着眼中泪花,我疼是在身上,初七却是疼在心里。
风吹动着纱帐,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叹息,属于男人的气息,浓重而生气。
“谁?”飞快的坐起身来,强忍住痛,我撩开床缦,黑暗中一双晶亮的眸子肆无忌惮的盯着我,曼妙的身姿。
手一松,扯过床上外衫迅速包裹住身子,那人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十分安适的样子看着我的动作。
“阁下倒是大胆,这里,可全都住着秀女,哪一个都可能成为皇上的妃子。戒备森严的地方,岂能容你?”汗吟吟的坐在床边:“只要我高声一唤,立马就有侍卫进来。”
“你不会,苏乔。”
他认识我。
拨动灯芯,一张俊逸秀气的脸,逐渐清晰。
我不陌生,丞相尉蓝,与夜狼将军一起,是姬胤宸的左膀右臂。
“丞相深夜来访,有什么事,说完快走。”
唇角带着笑意,但那笑容却十分悲伤,压抑着的,仿佛是十分的自嘲:“你是在报复我吗?那你成功了,回去吧!”
报复?他的话让我疑惑,我与他素昧平生,缘何会有报复一说?但是,此时不论他是谁,我都不愿意被人发现我的痛苦。
“不要这样,不要装做不认识我!”我眼中的疏离刺痛了他,收起了冷寞,起身走到我的床前,痛苦的神色仿佛在自责,屈膝跪在我的脚边,头埋进了我的腿上:“乔儿,你不要这样,我也很痛苦,我也很后悔。不要折磨自己,这里是皇宫,秀女如果被发现不贞,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不贞?!
仿佛被戳到痛处,身子轻轻一颤。用力的推开他:“你在胡说什么?我堂堂前丞相府大小姐,凭什么任你胡说?”秀眉一蹙:“尉相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
上前来抓住我的胳膊,上面过高的温度吓着了他,狠狠的将我整个的揉进怀里:“乔儿,你杀了我吧!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生不生病,与你何干?”他的痛楚太真实,反观我的冷静与愤怒,倒不真实了起来。
“我是畜生、我不是人!你杀了我吧!”压抑的低泣,我却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他太用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是苏乔?苏乔平日家教甚严,足不出户,怎么会与他有牵扯?
心中不安,若是真的,恐怕这个人就会成为日后的隐患。
“我喘不过气了,你先松开!”努力的挣扎,他却越抱越紧。
“不,不要!你杀了我、杀了我就解脱了。”低哑的声音,让我的心一颤。
那样的悲伤,那样的痛苦。
“你先放手,我不会杀你的。”用力一推,我从他的怀里终于挣脱了出来,身体的痛和心底的压力,制使我面色不善:“尉相请自重!”
“尉相?你叫我尉相!哈哈……”冷笑两声:“乔儿,你恨我吧。竟然恨到入宫寻死!”
“我进宫,是为了服侍皇上,不是为了寻死。”实在是不清不楚,弄不明白他与苏乔之间的纠葛,生怕一不小心,便露出破绽来。
“是啊,服侍皇上。如果不是寻死,你怎么会进宫来服侍皇上?”颤抖着唇,眼中是妒是恨:“你明明知道,明日初选,一定会被查出来,到那时,乱棍之下,死的,就不只是你,还有你爹娘!”
“胡说!”
“我胡说?堂堂前丞相,送了个不是黄花闺女的女儿进宫参选,你说,会不会祸及三代?”他神色严肃,声音却放软:“乔儿,你真恨我,就杀了我。不要报复到自己的身上。”
“你,是在担心我?”疑惑的看着他的眼,里面有分明的爱意,那样浓烈:“是吗?”
没有回避,他痛苦的看着我:“是!我承认,我担心你,所以你快走吧!”
他真的担心我,既然如此,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了。
坐了下来,倒了两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稍微好过一些:“那你可以放心,明日我定能平安过关。”
平安过关?看着我的笃定,他的痛苦转化成哀伤:“那你,是打定主意要进宫了吗?”
“不然呢?我现在去告诉皇上,我不参选了、要回家吗?不一样是自寻死路!”重重的放下茶盏:“传闻中的尉相机智过人,如何会问出这样幼智的话来。”
眼中闪现希望的光芒,他冲过来拉着我的手:“只要你同意,我去跟皇上讲,放你回家!”
冷冷一笑,他还真当了真:“回家之后呢?是嫁给你尉相、还是找个乡下的莽夫、度过余生?”
情不自尽的退后一步,他神色哀伤:“我……我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从这里滚出去,不要再这样暧昧不清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再理他,我的苍白让他不敢过分纠缠,只能看着我回到秀榻之上蜷缩。
心中虽然疑云重重,但已经知道了大概。
或者,他与从前的苏乔之间,有着某种相当亲密的联系,如果猜测再大胆一些,他可能是苏乔的男人,两人之间早已有了裸呈相对的关系。
出于某种原因,他不能许给苏乔未来。
所以,听到苏乔进宫参选,才在第一天就来夜探,意图打消她进宫侍君的念头。
我从前就认识他,风流倜傥,放荡不羁,流连在花丛之中,夜夜笙歌。这样的情场浪子,想不到却对苏乔情有独衷。
一声轻微的响动,站在那里如化石般的男人,终于一声叹息,纵窗离去。
轻轻推开房门,初七端着热水,不动声色的去关了窗子:“小姐,奴婢给您擦擦身子。”
“明日要托人带信回去,问问爹娘,这个尉蓝,跟苏乔之前倒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以致于他敢夜闯大内皇宫、看望皇帝的女人。”痛苦渐渐过去,透支了体力,我沙哑的声音,向初七交待。
他,可能是我前进的炸弹,会毁去我的一切。但更有可能,会成为我前进的臂力,助我排除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