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我以有病在身为由,将姬胤宸推到了紫妃那里:“皇上,紫妃妹妹说到底是年纪轻,哪里懂得那样多的心思?当日之事,皇上既然已经交待了不许再提,那就一笔带过吧,紫妃妹妹禁足多日,受到的惩罚已经够了。”
他的眸子笑意深深,爱怜的抚着我的脸:“爱妃如此深明大义,到是让朕刮目相看。”
我嗔他一眼:“原来臣妾在皇上眼中,一直都是小气巴拉的模样。”
他大笑离去,那样畅怀。
看来宫中妃嫔,与紫妃交好的竟没有一人,在她没落汀兰宫之时,没有一个人捞她一把,实在可怜。
而今日,我替她求情,还将她心心恋恋的男人送到门前,不知这位心高气傲的妃子,会是什么样的反映。
我不期待她的感恩待德,因为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能让姬胤宸刮目相看,就是为自己夺宠夺权,打下基础。
“娘娘。”微心送走了皇上,过来扶着我起身。
“去了哪里?”
“一如娘娘所料,去了汀兰宫。”拿过一件披风替我穿上,一杯热茶暖暖的塞在了我手心里:“而龙游宫昨夜的事,也打听到了。”
“哦?说来听听。”我挑着眉,十分好奇,一个正三品的妃子,如何在背后强大势力支撑的时候,会一夜之间,连降三级,成了从四品的贵人。因为在我的预想里,她顶多只是幽禁在沁阳宫里,再无面圣的机会。毕必她的家世,现在十分强盛,我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进宫来。
“暖妃娘娘抵死不认,坚持自己的清白。可是拿不出证据来,便推说是娘娘陷害了她。”微心挑了挑灯芯,精致的眉毛弯着笑意:“皇上先是没说什么,可那夜从我们宫里一回去,便下旨将暖妃、宁妃,降为从四品贵人。”
有点意思。
爱妃的手,很烫。
是啊,下午暖妃妹妹还说臣妾的手心太烫来着,想来那时,便已经病了。
这病是福不是祸,受点罪,真是应当的。
郭暖月还是有点太嫩,以为攀上了我,就能解救自己,哪知却被推离得更远。继然如此,我不介意再帮她一把。
“微心,沁阳宫,不是有一盆秋杜鹃吗?去瞧瞧暖贵人有没有把月妃娘娘的花儿,好好照料。”
微心眸子一闪,光芒一隐而过,连笑容也轻快了起来:“娘娘终于下定决心,奴婢,奴婢马上去办。”
她转过身去,自言自语:“暖妃娘娘宫里,那株秋杜鹃,好像之前一直被奉在玉茗宫的花坛中央。”
我挑了挑眉:“月妃娘娘那么宝贵的东西,也拿出来了?呵呵,看来,她也是有心啊!”对郭暖月,挺上心。或者这样也表示,那夜郭暖月的祝寿词,她听了也不太顺耳。
“奴婢在那株花上,做了点小手脚,所以当日一瞧,便看出来了。”静默了一会儿,微心转过头来看着我:“娘娘,或者宁贵人,并不是真的针对过您。她昨日离去的时候,曾对奴婢说起:那株秋杜鹃,除了烧成烬的宁神香,还有未烧辗成粉的宁神香。”
我身子一震:“风叶心!她……”
微心默默的行了礼,退了出去。
看来风叶心,真是我小瞧了她。如果说她进宫来,是为了替泽内保住地位,那么,她的手段,也不尽光彩。心中惴惴然,坦荡许多。
只盼暖贵人真心喜欢那杜鹃花儿才好,多闻点儿,再多闻点儿,今日微心一去,就能挑起她对月妃的---‘诸多照应’!
一头黑发盘起,绕在脑后,简单的竹筷将它固定,然后换上一身白衣,白纱掩面,软底的布鞋能够让轻盈的步子,更加寂静无声。
单月月上弦,我与昭澈约定见面的日子。
他是个努力的孩子,要强而倔强。
“姑姑,什么时候,可以医好昭澈的胳膊?”坐息完闭,他睁开眼睛,晶晶亮的盯着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轻轻一笑,看着他的面色日渐红润,眼中光芒越来越亮,不由得暗暗高兴:“你的悟性不错,这门内功练起来十分顺手。”
他十分懂事,我不提他胳膊的事,他便也不再问,这是不属于六岁的沉稳,很有他父亲胤琛太子的风范。
“照澈自己近日,十丈之内能视物,可能就是修习了姑姑教的内功之故。”
我点点头:“风氏内功心法注重清、静、明、化四重意境,所指,清目、静心、明思、化升。习练者入门,可使睛明目亮,十丈之内视飞蝇扇翅,夜间百步能辩人辩物。看来昭澈夜间都很用功,这么快就入了门。”
我眼中的欣喜给了他动力,但这抹喜色很快就被隐藏:“都是姑姑教习得方的功劳,昭澈不过是遵照姑姑的指导而已。”
我十分心疼他这种知进退、识大体、韬光养晦的压抑,但却不能表露于色,刚刚过多的赞赏已是破了例,只能沉声道:“嗯,你能如此想,进步空间会更大。今夜到此为止,你切记每日夜间准时修习。”
他知道我这样的嘱咐,便是要离开的征兆,垂下头应了,同时将一抹不舍含在了口中:“姑姑……”
我也不舍得,可是天将破晓,再留下去,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恶言恶语道:“男子汉大丈夫,如此婆婆妈妈、儿女情长,怎么能成大事?昭澈你记住:你是大泽正统的皇子、先胤琛太子的儿子!不要忘了最疼爱你的肖姆是如何死的!”
昭澈,你是大泽最尊贵的皇子,是姬风两族唯一正统的血脉!未来的九五之尊!
可是这话,还不能对他说。现在昭澈的动力,来自于死在他面前的肖姆,来自于他的身世,来自于他父母的死因!
肖姆将他的身世之重,背负在了六岁的昭澈身上。而在昭澈终于能成大事的时候,我会将家国之重,也加附在他的身上。
这个瘦弱的身影,倔强的抬着头、挺着胸,在清冷的弦月之下,走进宫门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还不到宫门三分之一的高度,小小的身子甚至只将宫门打开一个空隙,侧着身子就钻了进去---
仇恨,对于孩子,是不是,太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