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玉茗宫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微心给我换上披风,三更的天,皇上的妃子要生产,不乱,才怪了。
“走,咱们瞧瞧去。”脚步说不出的平静,竟然有着十分的兴栽乐祸,本来不舒服的胃里,也暖热起来,风叶心,是你,先想用五味子害我在前,现在不过是自尝恶果罢了!
踏着月色,玉茗宫的杂乱就在眼前,灯火通明,脚步嘈杂,人声鼎沸。
小宫女端着一盆血水急匆匆的出来,又是另一个端着热水急匆匆的进去,人来人往,都面色沉重。胤宸端坐在偏殿里,阴沉着脸,抿紧着唇,手不自觉的成拳,重放在茶几之上:“聂太医进去多久了?”
肖文脸上全是汗,躬身回答:“皇上,聂太医进去快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了……。一个孩子如果半个时辰还生不出来,没有动静,那么,这一定是很危险的了。羊水已破,娘胎里没有了养份及空气供应,孩子又在极力挣扎着想要寻求出口,那么,便很有可能窒息而死!
我站在夜空下的玉茗宫小院,看着夜色下还独盛开的杜鹃花儿,与这一室的乱、躁、闷,生出截然不同的平静。
“苏妃娘娘。”如幽灵一般,一个瘦小的身子出现在我身后,垂着头,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她沙哑的声音中判断,此刻,她也是精疲力竭。
缓缓回过头来,看着她微有些凌乱、有些狼狈的头顶:“白茶姑娘,你们家娘娘现在情况如何?本宫有心无力,深感担忧。”
白茶冷冷一笑,说出来的话比起平日来多了三分犀利:“劳苏妃娘娘惦记,我们月妃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淡淡一笑,她现在情绪不好我或可能理解,所以不与她计较:“那就好。”
没想到,我的平淡反倒刺激到了她,抬起头来,红肿的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我,无礼而放肆:“娘娘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那是月妃娘娘,是娘娘您的亲表妹啊!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泽内的希望啊!”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泽内的希望?!”我玩味的重复这句话,迎上白茶的眼睛,轻声问:“她告诉你的吗?还是你自己也这样认为?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泽内的希望,那么,我的呢?清乔姐姐的昭澈呢?”
白茶被我逼视的有些狼狈,退了一步,但目光依旧固执的盯着我:“苏妃娘娘您的身子不好,没有保住孩子,在白茶看来,所以一切真心为了泽内的主子,都是值得尊敬的。娘娘您的孩子,自然也是泽内的希望,它能帮您巩固地位,甚至,成为下一代君王!”
“哼!”我冷冷一哼,敛去了笑容:“枉你还是风灵乔身边跟了十六年的婢女!竟然连什么是对泽内真正的好都分不清楚!自己仔仔细细的再琢磨一下,如果凭借的是当今皇上的宠爱而保住泽内的地位的话,那么,泽内风氏还有什么立场与姬氏并称天下!自甘坠落的人,多么无知!”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但眼睛却一步一步的逼近白茶:“只有前太子妃风清乔的儿子昭澈,才是泽内真正的希望!”
她憾然,没有想到我比她看得通透,显然她接受了我的这种说法,只是心里依旧对月妃此刻正在挣扎的孩子感到怜惜:“稚子无辜,娘娘您怎么下得去手?”
我冷冷一笑,嘴角挂着伤痛的笑意:“是啊,稚子无辜,问问你们家月妃娘娘,如何对我的孩子下得去手!”
白茶身子一震,仿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苏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众所周知,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被棍刑之后才小产的啊!”
我想放声大笑,表示我的愤怒,但是这里是玉茗宫,这小块清静的花园也许很快会被人注意到,只好微微笑了,笑容无限扩展,笑到无力,笑到苍凉:“白茶,以我的内力,自保还是问题吗?你以为,我真会傻到以肉体去承受棍刑而毫不抗拒?本能,早让我的内功,震断了行刑的棍子。”其实这件事,我当时并不知道,只是那日得知平时爱吃的小菜里有五味子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微心,当时的详细情景。
白茶默然。
“你亲手腌渍的小菜里,被你们家娘娘放了五味子,还不清楚吗?”我笑看着她,笑得眼泪都掉了:“但是我不恨她,因为如果我也生下了孩子,那么,就不能一心一意的辅佐昭澈皇子,所以,你们家娘娘的‘好意’,我从来都没有跟皇上提起过。不然,你以为皇上会轻易饶了她吗?”
姬胤宸有多宠爱苏乔,宠到甚至于弃刚刚小产紫妃于不顾,守在雪芙宫里十天而不移步。人人都知道,整个后宫里,一连三个妃子小产,唯有苏妃娘娘,才真正的让皇上后悔。当日行刑的两个内侍,全部被棍刑至死,抛尸荒野。
“奴婢,从来都不知道……。”白茶缓缓抬头,看着我,眼中了然,十分歉疚:“苏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她跪了下来,直直的跪在了我身前。
“白茶,灵乔姐姐曾说过,你是个聪明大气的女子,相信很多事情,你比常人都看得通透。暖冬在泽内期间,一直都跟着我,虽然……唉,但是,我知道你跟她不同,你是个能助主子成大事的人。我从来没有说月妃不好,但是如果她自私到危胁及泽内或是昭澈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我弯下腰来,凑到她的耳边:“界时,你做何选择,就不是我能把握的了。”
没有去扶她,我直起身来,轻移步子,走进了姬胤宸所在的偏殿,此刻,内殿之中,正传出一声紧过一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