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高悬于天幕,如水月色宛如山涧一泓清泉,流泻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银光闪闪。
三更时分的夏夜透着些微寒意,夜色浓重,一名稚气未脱的女子却穿着薄薄的纱衣,手握酒壶,怡然自得地坐在夏荷园主卧室的屋顶上,优哉游哉地品着美酒,好不惬意。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平素里大大咧咧的苏醉儿,今儿个对着天上美丽的月牙儿,想起娘亲比月牙儿还要美上几分的微笑,莫名地竟然生出一丝愁绪,忆起苏轼的名诗,觉着贴合心境,随口便吟了出来。
古代女子,就算再是如何脱俗不沾尘世,骨子里却依然深受封建礼教枷锁的羁绊。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妻以夫为天,女人依附男人而生存,似乎是世世代代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就算是她清雅不问世事的母亲,也难以免俗啊!
风乍起,吹落一地的栀子花,白白的一片,似云朵儿淡逸而出,幽香扑鼻,随着风起风落婆娑而舞,就像一群白天里藏匿起来的精灵,美得震慑人心。
美景当前,苏醉儿却没有半点欣赏之情,樱桃小嘴儿反而嘟了起来,淘气的脸上颇有几分不耐之色。
“师兄,你没事残害我家栀子树干嘛?这一朵朵的,都还没开花呢,明日我娘见了少不了又要数落了,你这害人精!”
苏醉儿一声抱怨后,平静的荷花池面忽而荡漾起浅浅的涟漪,一阵旋风袭来,紫色的光影一闪,藏匿在池对面暗处的绝色男子已经飞身站在了夏荷园的屋顶上,如水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懊恼之色,唇边却漾着梦幻迷离,王子般温柔的微笑,痴痴地瞅着女子生气的小脸。
“小师妹,还不是因为挂念你嘛!今天老怪物好不容易喝醉了,师兄当然要偷偷溜达下山来看看你了。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多日不见,都不知道隔了多少个秋了呢!”
嬉笑着,也不管苏醉儿乐不乐意,司徒少游屁颠屁颠地,就在她身边找了个位子坐下。
“今天的酒喝起来怎么特别恶心?唉——不喝了不喝了!”
全身打了个寒颤,翻了翻白眼,苏醉儿故意把酒壶推到司徒少游面前,摆出一副嫌弃无比的样子。
“极品桂花酿,不喝岂不浪费了?”
司徒少游可不跟苏醉儿客气,趁她没抓稳夺了酒壶过来仰头就要喝进肚里。
“喂——!你还真喝啊?”
见司徒少游一脸舒爽地擦拭了一下嘴角,苏醉儿急了,一副我要和你拼命的表情。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跟你闹着玩的呢!”
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正经八百的他,在小师妹面前却总是正经不起来,特别喜欢逗她,看她皱起小脸和自己急的样子,可爱得让他好想……好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爱怜。
“司徒少游,你浑蛋!”
撇过脸去,鼓着腮帮子,苏醉儿气呼呼地不理人。
“生气了?真生气了?唉,看来我司徒家独门秘制的叫化鸡某人是没有口福吃咯!”
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住的叫化鸡,故意拿到苏醉儿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司徒少游笑得见牙不见眼。
“哇,无涯山难得一见的野鸡!”
吸了吸鼻子,再吸,再狠狠地吸,混合着蜂蜜味道的香气四溢,她百分百可以断定,这只鸡,肉质鲜美,绝对是刚刚从无涯山上打来的。
“师兄,你怎么知道师妹我刚好需要一份宵夜呢?”
丁香小舌沿着红润小唇转悠了一圈,苏醉儿转过头来对上司徒少游的眼,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就在他发愣的零点零一秒时间里,香脆爽滑的叫化鸡已经闪电般地飞到了女人的一双小手里。
“醉儿,听说你娘要你去白府见什么鬼才军师,可是真的?”
深深地凝着面前吃得不亦乐乎的女人,司徒少游如水的眸中忽而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是啊,坏事总会轮到我身上。”
说起这事,她就有气。
酒是如期运进皇都了,那个臭男人却还是留在醉城阴魂不散,名声毁于一旦了,还不肯死心地又派发了第二次相亲拜帖过来,果然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种马,离了女人就要死不活的,还害她成了最无辜的替罪羔羊。
收到拜帖第二日,大姐就莫名其妙从梯级上摔下,扭伤了腰,说是要半月才好;二姐又莫名其妙地在自家花园里得了个花粉过敏,毁了一张花容月貌,起码得静养一周;三姐就更凑巧了,从来挑三拣四患有严重偏食的她,好好的居然上吐下泻,一副随时要虚脱的样子,明知她们个个是故意的,老财奴却还是下了死命令,派她这个见不得人的苏家四小姐隆重登场,居然还能恶心吧啦地说出,‘你这模样配他,倒也登对’,真是气煞人也!
“那个白墨染我见过,油头粉面的,一看就是个风流种,师妹还是不要去罢?”
听苏醉儿说要去,司徒少游立刻紧张起来,心里泛起一阵酸意,出口便将白墨染贬得一无是处。
“去,当然要去了!不仅要去,我还要让他喜欢上我呢!”
答应娘亲的事情,她又怎么会随便反悔呢?不过,这白墨染最后看上苏家的哪位小姐呢,就不是她一厢情愿可以决定的咯!
心里头又开始盘算坏主意,苏醉儿笑得格外惑人,堪比明月的眸中,狡诈之光乍然闪现,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正在白府书房里翻阅史书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这一不打仗,身子怎变这么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