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安和众人没有说几句话就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似乎像是睡着了,可能也是回避尴尬的一种方式吧,当然也让她们免于尴尬,不过此时毅安还是无法面对现实,内心是脆弱无助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怎么起来了?是要找什么东西吗?妈妈帮你找吧。”艾雯赶紧扶持周毅安的身体,以做支撑和保护。
“妈,我没事,我就是想上趟厕所。”
毅安气息不匀,中气不足,双眸失去昨日的靓丽光彩,变得暗淡无光,空灵异常。整个人都没有了生气,有些浑浑噩噩,很是失神,仿佛那身骨架憔悴不堪,一阵和和徐凤便随风而去了……那一副百无聊赖的姿态,让人心揪揪然,五行瘀滞,甚是凄楚。
青雯趁着毅安和艾雯说话迟疑之机赶紧将床右侧的鞋拿到床的左侧,悄悄地放到毅安的正下方。
“这又到饭点了,外面乱着呢,还是不要出去吧,这有便盆,就在屋里方便了吧,你要是害羞,我们都可以出去的。”徐阿姨一旁言语,关怀备至。
“你徐奶奶说的在理,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去,等你解决完了我们再进来。”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而窗口是看清外界自然的渠道,艾雯试图通过没有了光泽的窗口来剖析内心深处,需要得到想要的答案,在这期间却能看到她内心有一丝丝的忧虑,一丝丝的怯意。可能是爱深情切吧。
“我不想成为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我想留住那一丝仅有的尊严,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废人吗?”
毅安的话说的似乎很平静,可是听的人却心起涟漪,波涛激荡,那冲击力不次于电闪雷鸣,其实毅安心里也不会那么平静从容。
“不不不,你不是废人,你还有妈妈我呢,还有这个家,你可别这么说,妈受不了啊,真受不了啊,看你这样妈心里难受,那~。”
艾雯在毅安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慈母形象,爱子心无尽,唯恐子灾厄,稚儿骨肉痛,慈心犹刀绞。如此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了,心里防线再强大也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反正也不缺时间,咱先让毅安去上厕所啊。”(青雯果断阻止艾雯的话语表达,并用眼神口型示意其心意:说什么呢,弄那么悲凉,还不快去。)
“对对对,先去上厕所,你看你妈都糊涂到本末倒置了,妈妈就陪你到厕所门口,毕竟到厕所还有一段路程,这又到饭点了,还是仔细点为好,你放心妈妈会顾及到你的隐私的,就在外面等着你,好吗。”
此时的毅安给人感觉很僵硬,很清冷,话语很少,没有同样也没有拒绝,只是默然,不管如何艾雯都顺利的陪伴着。
走在幽长阴冷的长廊里,时不时拂面的寒风是那么的刺骨,周围的人大都是阴沉晦暗的脸,表情僵硬,都有那相似的沉重感,而行走的人也都匆匆忙忙,这一路艾雯生怕有异样的目光投射过来,甚至内心已做好斗争的准备,可是周围投过来的目光基本都是同情的目光,有点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再有就是些好奇地目光,可最终也归于一类了,其实他们何尝不是受难之人呢,何尝没有过无助的时候,不然也不会在此时此地相见了。
由于是到了晚饭时间很多护士相继结伴而出,说说笑笑面露喜色,让人看着也不那么压抑,可谓是别样风景,与高压下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冰雪环绕、寒风凛冽的世界能有一缕清香沁人心脾,也就不那么寒冷了。
天下还是好人多,当艾雯走厕所门外时,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他皮肤黝黑,身材枯干笔直,面容被岁月侵蚀地少了些许地光泽和青春气息,不过体格健硕,步伐也轻捷有力,眼睛也透出着真诚,一举一动都是和蔼可亲。
他做了艾雯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他用那粗大磨有硬茧的右手牵着毅安慢慢地走了进去,艾雯虽是放心却又很是牵挂,多次默默内望,直至母子重聚。
回去的路上他们基本是寡言少语,闷闷不乐的,步伐沉重无力,声音沉闷混浊,让人压抑的有些喘不上气,他眼神迷离涣散,毫无神气,看他那黯然销魂的模样恐怕他已万念俱灰了,也是,阳光已无法透过窗口照耀心灵,深处幽深的黑暗当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种恐惧是无限的,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和承受的,那绝望的眼神是多么的无助,换谁都会心灰意懒,自暴自弃的。
云青青,雾蒙蒙,风吹枯柳倾残堤。
寒鸦孤飞落日昏,游人单影望清月。
昨日那姹紫嫣红,今已漆黑暗淡,没了颜色,万般皆入了沉寂。
奈何,奈何,终究得不到上天的眷顾,磨难千般,步步坎坷,前途迷茫,脚下踟躇,唯有绝望。
风萧萧,雨戚戚,冰霜瘦骨寒又寒。
夕阳旧影映寒塘,几度愁绪,几度悲凉,不见迎春花开,不嗅桃李芬芳,只有那苦寒之味相伴残躯。
不甘,不甘,就此屈服于命运,了却残生,舞象之年,黑暗为伴,得过且过,那是一个不圆满的结局,不圆满的结局。
双目虽已不在明亮透彻,耳朵仍敏锐聪达,自然的美妙旋律依旧陶醉人心,品出别样的美,生命的种子仍可沐浴新的阳光,希望再度燃起,人生又有新价值,去追逐未完的梦想。
回到病房的艾雯没有再迟疑下去,而是很快就将心中所想合盘托出,这也正是毅安想知道的并且是最敏感的话题。
最开始毅安并不是太相信,甚至在怀疑内容的真实性,认为艾雯在为他制造假象,他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知子莫若母,他的举动分明就是在敷衍应付,做形式流程的对话。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认为妈妈是在安慰你,故意说轻病情,但请你相信妈妈,妈妈真的没有骗你,院长的的确确说过不出几个月你就会康复的,请你要相信妈妈,妈妈是绝对不会欺骗你的,你一定会重见天日的。”
“毅安,你妈的话我们都能证明,她真的没有欺骗你,都是句句属实,你想如果我们真的在骗你,也只能骗你一时,谎言总有揭穿的时候,到时你发现眼睛并没有复明,那时你会很失落,会更加的伤心,那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也不符合你妈的一贯性格呀。”徐阿姨说。
青雯赶紧趁热打铁婉言劝道:“你们兄妹三人你是最为聪慧伶俐的,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这避坑落井的事你妈是断然不会去做的,那样只怕会雪上加霜。”
那个被残酷无情的命运笼罩在那暗黑无边的封闭空间内茫然顿挫,无比绝望的他似乎找到了生的希望和前进的动力,一束温暖的阳光穿透了黑暗的空间,照进了心灰意冷的心膛,为其打通了通往光明的路途,虽说算不上康庄大道,却是久旱逢甘霖的及时,这虽不敢肯定完全清澈见底,但已不再是死水,而变成了富有生机的活水,只要主体活了,清澈便是早晚的事了。
不久后小念缘、小福慧相继都到了医院,毅安一改悲色愁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念缘的心并没有放到毅安的眼睛上,在她心里只有醒和不醒的区别,当然毅安也在极力掩饰尽量不要让她看到异样,而那个刁钻机灵的福慧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三来两去就发现了端倪,紧接着看了看艾雯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注视着毅安的眼睛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