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方面和谈大臣为平府院君领议事大臣金瑬、兵曹判书金自点、工曹判书李兴立三人,上海方面则为上海海军大臣李岩、镇军参谋部朝鲜翻译参谋李镐、郑大思。
汉江一艘战船上,双方进行了简单的寒暄,然后分列左右进行一场不平等的会谈。双方会谈的第一个焦点便是国君李倧的下野。
李岩作为胜利方,谈判中自然是踌躇满志,他在气势上基本上是压制着朝鲜代表,目光直视平府院君领议事大臣金瑬、兵曹判书金自点、工曹判书李兴立三人,盯得三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显得有些唯唯诺诺的感觉,哪里还有议事大臣的样子。
“这些人对内指手画脚,对外却一脸卑微,当然这也是失败者应有的态度。”李岩从内心就颇为不屑,他拿起茶盖,轻轻吹了一下茶碗上面的茶沫,挺直腰杆说道:“李倧必须下野,这个问题不用商量,此乃是我军征讨的根本,卓大学士已经明示意为原则不能讨论。”
虽然胆怯,镇军也一直强调此事为原则,不容讨论,但是金鎏他们还是在这个问题寻求缓和或者是退让,毕竟国君不可废,这事关朝鲜国本,也关系到他们个人以及家族的命运。
金鎏双手趴在桌上,微微叹气,他低着头平静的说道:“李岩大人,难道此事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我国君自上任以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大明,对不起朝鲜,对不起子民的事情,就这么唐突的废掉国君,恐怕会影响大明天朝上国的辉煌形象,影响贵军在我朝鲜子民心中的地位,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请李岩大人三思啊?”
李镐冷哼道:“事关朝鲜国本,当时光海君被废,他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口口声声说你们无错,你们当年杀了那么多忠心朝鲜的大臣和子民,还有光海君的弟弟、妃子和子女,难道这些不是错吗?”
对于李岩身边的朝鲜翻译参谋,朝鲜三位大臣并不畏惧,他们畏惧的只有那位海军大臣李岩,因为李岩身上有着战胜者的光环,有着杀伐果断的威势,有着上海镇军的傲慢。
金瑬鄙夷的看着李镐冷冷说道:“李翻译参谋一口流利的朝鲜话,对我朝鲜事情了解如此清楚,想必阁下也是朝鲜人吧。”
“不错,我和郑翻译以前的确是朝鲜人,只不过现在不是了。”李镐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李镐、郑大思你们既然都是朝鲜人,怎么可以带着外族进攻自己的国家,背弃自己的民族,背弃自己的祖宗。”朝鲜兵曹判书金自点不满的喝道。
“哼,自己的国家,家父李尔瞻怎么说也是大北派的领袖,可是你们杀了他之后,将我们所有族人贬为贱民,在朝鲜,贱民可不是人,你们称之为‘人形牲畜’,如今我和郑大思已经住在上海,成为一名上海人,再也别说我是朝鲜人。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祖国。”李镐昂起了头颅,鄙夷的盯着金瑬三人。
“李镐说的有道理,‘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如今我们都是上海人,理所当然要为上海奋斗,为上海争取利益,所以你们还是好好谈判吧!不要再扯这些无用的话。”郑大思一脸严肃。
“什么,你们竟然是前朝余孽李尔瞻、郑仁弘的后代。”工曹判书李兴立颓然坐在了椅子上,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这明显是大北派前来复仇了。
当年李倧继位后,立刻处决了李尔瞻、郑仁弘等一大批大北派官僚及金介屎等光海君的宠姬宠臣,一时间整个朝鲜血雨腥风,清除了大北派一家独大,迎来了南人党、小北派、西人和未参加“废母庭请”的大北派,以及山林儒士共同执掌政局的最严酷的党争时代。
李尔瞻与郑仁弘这对大北派黄金组合的政治实力,在光海君时代是何等风光,扫除仁穆大妃和永昌大君,可惜李倧即位后,二人都丢了性命。此时看见李镐和郑大思,作为曾经的老对手,金鎏眼中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大北派垄断朝政的风光。
看着金瑬和李兴立的表情,金自点不由长叹道:“完了,看了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自己这方准备的很多说词都是白费心机。”
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
运去不逢青海马,力穷难拔蜀山蛇。几人曾预南熏曲,终古苍梧哭翠华。
旧的势力极力维持着原有的格局,然而新的势力必然要打破固有的格局,这就是眼下朝鲜使臣与上海镇军之间的根本冲突。
李岩做为首席谈判大臣,此时没有说话,他微眯双眼,静静的听他们几人的争吵。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表情有些不耐烦,他睁开双眼,用力的揉揉太阳穴,一手轻轻敲击桌面,示意几人暂停争执。
他沉静而又严厉的斥责道:“李倧之错极多,政治上,无视主上李珲,叛乱夺权、倒行逆施、残害大北派忠良,人为制造党争,对于得罪他的人睚眦必报,对待政敌极为冷酷,肆意残杀宗亲和下属,三位大人,此项指责妥否?”
虽然是问妥否,然而李岩的语气不容置疑,金瑬三人无奈的点了点头,的确这些事情,李倧都做了,而且他们三人也都是参与者,可是夺取政权的人,哪个不是这样呢?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经济上李倧毫无创新,只是将光海君时期按户头征收贡物的贡纳法改为按土地征收粮食的宣惠法,为确保税源,无论丰年还是凶年都按‘田分六等’的规定来征收田税,为了扩大财源,还松动了庶孽禁锢法,颁布《许通事目》,允许庶孽通过纳粟来换取科举考试的参与权,听从户曹判书金起宗的建议,滥铸铜钱。”
“李岩大人,这些指责并无实际意义,国主也只是按照光海君的税法稍加更改罢了,再说哪个国主不出台一些新政,你们万历朝的张居正不也是大肆改革,最后又被万历皇帝尽数废止。”金瑬对于这些指责明显不满,因为很多举措都是他的建议。
“这些举措就是罪孽,正因为此,造成了今年朝鲜八道大旱之灾,两麦皆枯,四野尽赤,此诚前古未有之大变也!除了不少人因饥荒而饿死外,死于随饥荒而来的瘟疫的人也不在少数,一些地方也出现小规模骚动,但李倧对此束手无策;至于军事外交本官无须多说,二次胡乱和三田渡国耻就足以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