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他喜欢看着夜空数星星,因为每一颗星星在他看来都是一个梦想,然而今夜他却无法平静,那星光闪闪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随着炮声越来越近,李倧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他再次回到了议事大殿,听着那帮大臣喋喋不休而又毫无意义的争论。
他端着一碗肉汤泡过的冷面,一口也咽不下去,下面的两班大臣可是吃的比较欢快,大概大家是真的饿了,又或者是他们并不担心战争的结果,因为上海镇军并没有要求他们什么,即使换了一个国君,他们依旧是贵族,是朝鲜的士大夫。
李倧看见大家吃完饭,便吩咐宫内宦官收拾了碗筷,他扫视众臣,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疼痛,他用力的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无奈的开口问道:“诸位爱卿眼下到底该如何应对,是战是和,你们可有最终的决定?”
平府院君领议事大臣金瑬捋捋长须说道:“如今局势已经非常明朗,老臣想结果并不不重要,因为结果,早就注定,横波府总理大臣卓青枫亲率三万精锐一战全灭我朝鲜水师,此刻正快速向我王京逼近,这一幕老臣想到了丙子胡乱。”说到这里,金瑬欲言又止,显然丙子胡乱,那是李倧内心之痛。
李倧不耐烦的斥责:“金瑬你也是老臣了,有什么直接说,何必这样吞吞吐吐。”
“当年皇太极攻取汉城,包围南汉山城,无论是兵力,还是威慑力,他都赢定了。但是皇太极采用的是围而不攻的战术,是皇太极想让‘皇帝的威严光照天下’,换言之,唯有朝鲜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大清的地位才能让天下认可。对于皇太极来说怎么都是赢,方式方法很重要,此为上谋伐心;然而卓青枫却不同,他依然是大明的臣子,根本没有顾忌我们的态度,直接采取武力逼迫,我军现在是一溃千里,老臣之意,反正是败,不如早降”。
议事大臣、吏曹判书李贵听了金鎏的话却是摇头,“金大人,你只是考虑投降,没有考虑过投降之后会如何,国君被废,我们这帮西人恐怕也会被光海君余孽清算,到时,恐怕你我都将身首分离,家人后代沦为贱民。”转而又向国君李倧施礼道:“臣以为,暂时退居南汉山城,组织京畿道诸兵勤王,同时请求大清皇帝支援,号召朝鲜八道向南汉山城集结,与上海镇军一决高下。”
“哼,主战说的轻巧,拿什么去和镇军打,姑且不说大清会不会援助,就是答应了,清军和咱们朝鲜八道的勤王之兵能立马飞过来吗?”对于李贵的话,金瑬颇为不屑。
工曹判书李兴立作为前国君光海君的亲家,此时更是心潮澎湃,要知道李倧反正的时候,他可是背叛了光海君。作为光海君最信任的人,他的背叛直接导致了光海君政权的倒台。“主战还是主和,无非是弱者给失败的结果,寻一个挣扎的借口罢了。老臣以为可以派使者一边谈一边准备后撤,两手准备,条件可以投降,若是想亡族灭国,那就要战斗到最后一人”。
李倧听到这里,表情是更加凝重,他伸出手指在御座上轻轻敲击,求和还是求战,或者真的是按工曹判书李兴立所说,两手准备。他的目光瞄向了自己最宠爱的臣子金自点,由于沈器远的投降,李倧已经任命扈卫大将金自点为兵曹判书,“金大人,你身为兵曹判书,你的建议是什么?”
“这个,臣作为兵曹判书自当誓死捍卫我朝鲜领土,保卫王城安全,护佑国君左右。”金自点说了这些表示忠心的话后便闭口不言,对于战还是和,他的心头是一团乱麻。
李倧摆摆手,示意金自点住口。“金兵曹,你的意思是否主战,若是如此你来分析分析,我军该如何应对当前局势。”
金自点内心郁闷,他低声答道:“臣的意思并非主战,而是国君有难,臣定然赴汤蹈火,粉身碎骨。至于眼下战事,臣才接手兵曹之事,还需时间仔细谋划。”
……。
一边主战派,纷纷请战要求跟上海镇军殊死搏斗,一边主和派,要求和上海镇军和谈,争取朝鲜独立的基础上进行退让,大不了国君再来一次三叩九拜。两派怎么说都有理由,而且什么理由都说的义愤填膺,天生正气的资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工曹判书李兴立更有意思,一会赞同主战派,一会赞同主和派,一会儿主张撤出朝鲜,进入大清,简直是摇摆于主张主和两派之间的搅屎棍。
李倧望着这些大臣极度失望,这些家伙常年久居高位,养成了指手划脚的习惯,做事不经大脑,全凭感情用事,特喜欢和同等地位的贵族互怼。
此时一名衣衫褴褛的士兵匆匆跑入议事大殿,呈报了最新战况:上海镇军攻势如潮,由三路进攻汉城,第一路由水路进发,如今已经突破汉江两岸的防御,停泊在汉城南三里之地,按照上海镇军的火炮射程,整个汉城全部在射程范围之内。二路三路分别由江华港和仁川快速向汉城推进,朝鲜守军已经溃不成军,如今距离汉城也只有七里。
李倧本是儒生气质,说话做事都是遵循儒家礼法,然而此时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不满,他猛的一拳砸在了御座上,一双白皙的脸庞涨的通红,他站起环伺四周,高声怒骂:“你们这些废物还在讨论是战是和,人家已经打到了王城。你们也别再争了,还是降吧!”
“什么,镇军已经攻到王城边,这怎么可能,虽然海军失败了,但我们还有十万精兵拱卫王京。”主战派领袖议事大臣、吏曹判书李贵不免大惊失色,惊讶之余是震撼。整个朝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主战派再也没有声音,主和派也是偃旗息鼓,因为和谈的筹码没了。
“下旨,平府院君领议事大臣金瑬、兵曹判书金自点、工曹判书李兴立三人为朝鲜议和大臣,前往汉江与上海镇军和谈。”李倧下完旨意后,仰天长叹:“朝鲜国家的存亡就看你们三位了,诸事大小你们皆有权决断。”说完颓然坐在御座上,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