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霄遖拿出胸口装饰用的方巾递给柯亭。
“一个有夫之妇怎么追着别的男人哭哭啼啼的,这要是被岑董事长看见了,那可不得了了。”
柯亭拿着手巾捂住脸蹲在地上。“这戏我演不下去了。”柯亭抽咽泣泪。
章霄遖弯着腰摸了摸柯亭的头,他抓住她的胳膊拎起来。“先回家吧。”
“你别管我,我只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章霄遖陪柯亭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听着她的抽泣声,吭哧吭哧地抽到后半夜。
“可以了吧,回家吧。”
“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柯亭的双眼肿胀地看不清远处了,却还是一个劲儿地流着泪。
“回家吧,等它不难过了就不哭了。”
章霄遖拽着柯亭的手腕,牵着被一身悲痛欲绝的伤感打败的女孩儿回家。
柯亭和章霄遖一个睡在床上,一个打着地铺。躺在床上的柯亭虽然不哭了,但还是时不时的吭哧一声,她的悲伤还没被消化下去。
“章霄遖,你家被你老妈给拆了。”
“我知道。”
“你不怪我没阻止。”
“你阻止不了,她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止。”
“你爱她吗?你妈。”
“你想说什么?”
“别让自己后悔。”
“你后悔了?”
柯亭擦去眼角的泪。“有些事,后悔了就只剩下后悔了。”
“你爱那个男的?”
“睡觉吧。”
柯奕买好的早餐放在桌子上。柯亭和章霄遖并肩从卧室里出来,他们没有经验从一大早开始就扮演一对恩爱夫妻,两人别别扭扭的,走起路来甚至都同手同脚起来。
“你们俩吃了早餐就回家去吧,在我这儿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干什么?”柯奕对着电视说,话是给柯亭和章霄遖听的。
“叔叔您要是决定麻烦我们就出去租酒店住。可我妈这次是真的过分了,把我老窝都给拆了,她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回去的!”章霄遖气愤道。
“她是给你拆了,但她不是给了你们俩又添了间房子,还给你们从新装修嘛,怎么说也是为了你们小两口,是老人的心意,柯亭你和霄遖可得有良心。”
“我不要这样的心意,连句话都不给我,把我调出去一个月就把我房子拆了,家里的东西少不了都得让她给换掉!我大学毕业就在那儿住了,她连口气都不给我通一下,再说了那是我爸留下的,那里有我和我爸的共同记忆,她凭什么就......”章霄遖像个委屈的孩子说着母亲的诸多不好,他看见柯亭睁着被泪水泡了一宿的肿眼泡,坐在饭桌前啃着包子认真听着他的八卦样子,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算了,不说了,吃早饭。你别看了你!眼睛就剩下条缝了,瞅啥啊你!”
柯奕清了清嗓子。“我不是不愿意你们住在这里,我是怕再因为这点事儿给你妈心里添堵,对亭亭也不好不是!你们要是不愿意回去就住,但也别出去租房子,又贵又不方便。”
阳台上的风穿过柯奕看电视的客厅吹响饭厅里吃饭的柯亭身边,柯亭闻到柯奕身上的气味。熟悉的味道,让这顿饭吃得安心。阳台上的落着防护窗的影子,柯亭远远地看着那影子问柯奕:“爸,你说咱们要不要把房子卖了换个新房子?”
“这房子总共也没住上两年,再说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换什么换呢!”柯奕转头看向防护窗。“这防护窗让人看着真憋屈。反正这房子也是留给你,你要看不上就换了吧。”柯奕关上电视回到房间去了。
柯亭问章霄遖:“你觉得要不要换?”
“你觉得舒服就换了吧,但事实可能是你换了也不会舒服。”
“那你觉得这儿舒服吗?”
“虽然房子老,但是南北通透,设施虽然老了一些,可还不至于淘汰。地界也好,你卖了从新再买也是图个新鲜,别的倒是也没什么。”
“那儿”,柯亭指着阳台对章霄遖说:“柯珂就是从那儿跳下去的,地上的血渍下了两场大雨才没了原先的印记了。出事儿后,柯家就剩下我一个完整人了。有一天,有人敲门,我开了,他们说有人出钱给我家安防护窗,出钱的人有可能是小区物业,也有可能是什么妇联,也有可能......反正他是怕我也会从那里跳下去吧。反而是窗子安好后,我没有再在这里住过。你猜猜他是谁?我又不是柯珂的影子,为什么连死的方式也要和她一样。他太小看我了。”柯亭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她说给章霄遖听的选项里没有他。
“我多少也听说了,但是她的死不是和你没关系吗?也不是你......”
柯亭脸上挂着泪看着阳台。“我不是害怕,我是心疼,七楼!掉下去太疼了。我总能看见她坐在那儿流泪,她不想跳,但是没人拉她一把。”柯亭更心疼的是不但没人拉她一把,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柯珂的男人竟然抛弃她先走了。
“卖了吧,我帮你找买家。”
“真要是卖了”,柯亭突然认清现实,“谁买呢,这儿算是凶宅。”柯亭没对章霄遖说她怕柯珂以后没人哭诉,坐在栏杆上的柯珂余生只能一次一次地从那儿跳下去。她每跳下去一次,柯亭也跟着死一次。
机器的叮咬声中,柯亭的手机亮了几次。是董覃。柯亭不想接,但手机不停地点亮屏幕。
柯亭接了手机到门口,见到坐在车里的岑雯。
“房子装修好了,你跟章霄遖说搬回去住。”岑雯是在给柯亭下任务。婆婆在命令儿媳妇。
“你们是母子还在一个公司工作,你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说呢?”
“我们的事情你别管,让你说你就说。”岑雯最讨厌疑问总是大于能力的员工,但柯亭不是她的员工,她不按照岑雯的轨迹运行。
“我不会说的。我知道您不是一直都不满意我!我也不想取悦您,我是他看上的女人当然要听他的话,我要是对您言听计从,他一定会讨厌我,那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你!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在章家立住你就得听我的,要不你早晚都得滚蛋!”
“我滚不滚另说,麻烦您以后别来我们厂了,被别人看见不好。我和章霄遖是隐婚,您也不想把我是章霄遖老婆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吧。你的要求还是自己说给章霄遖听吧,我就不传话了。”柯亭说完就下了车。
“章家的门我要是让她进了,我就不姓章!”
董覃问:“那咱们走吧,岑董。”
“我就不姓岑!我姓岑!她才不姓章!”
“她也不姓章。”董覃忍不住提醒。
“她要是进了章家的门,我就改姓章我!”
“她肯定进不了。”
“你闭嘴!”
董覃把嘴巴闭的紧紧地用腹语对司机说:“开车。”
下了班宋师傅拉住柯亭去食堂,柯亭不肯非要带着宋师傅出去吃。
柯亭点了四菜一汤,宋师傅直嫌破费。
“小柯,你是不是发横财了最近?厂子里的人最近对你的事情传得很疯。”
“传我什么了?”
“到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说你嫁人了。”
“应该是说我嫁富豪了吧!宋师傅吃菜,我这终于手上宽裕点儿了,也能请您吃一顿,谢谢你多年的照顾。”柯亭帮宋师傅夹菜。
“小柯,豪门可不好进,你多点小心。你也吃,别老给我夹。”
“您是想劝我?”
“劝?怎么劝?你这些年吃的这些苦,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呢!这才活出个人样些,我劝你什么。就是小心点儿,多留个心眼,做生意的人鬼得很!嫁人嫁人,穿衣吃饭,到头来也不过那么点事儿,好好坏坏的还是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多点小心没坏处。”
柯亭举起茶杯和宋师傅会心一笑,碰杯。
“像我这样的无儿无女孤身女人最能看得开这些了,怎么样不是一辈子!”
“我知道我这样让人看不起,不过我也习惯了。我从小就习惯了别人的那些不友善的眼光。”
“不管别人看不看得上,小柯你还年轻,千万别习惯。这厂子你还想干多少年?你要是想着不干了回家靠男人,师傅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还想自己活个人样了,得早做打算了,一不留神就师傅这把年纪了。”
柯亭从小到大都没实现过自己个儿的打算,别人早就为她打算好了,后来是命运帮她打算好了,她只能照着走了。现在似乎能有些打算了,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未来是什么样子?窗外的梧桐叶子在风中摇曳着鲜嫩的新绿,地上的光斑和上面的叶子一起飞舞,光斑因叶子而生,落地而跳的舞却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