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茵茵面红耳赤,气血倒流,扬声喝道。“母亲,你当我嫁入的是皇宫,当的是皇后吗?我怎么拿得出这么多银两!老夫人给的例银,我用的都紧张,哪里还有余钱给你补洞!”
一阵漫长的沉默,几乎将屋内的空气冻结成冰。
“我怀胎十月,生你养你,你忍心袖手旁观,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展绫罗突地抬起血红的凤眸,冷漠地问,言辞之内没有任何起伏。
“我也想帮你,但还能有什么法子?”季茵茵咄咄逼人。“但你也不能不跟我商量,就偷我所有的首饰,你让我怎么去见侯爷和老夫人?”
“你居然有脸责备我偷东西?”展绫罗闻到此处,不怒反笑,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扫方才的狼狈潦倒,冷冷地问。
季茵茵紧咬着下唇,一脸冷淡漠然,无动于衷。
“要不是我想起那小鬼身上的婚约,亲自带你来阜城,你会拥有这些吗?你不过是那个跟我在黄镇过穷日子的贫贱丫头!我如今被赌坊的人追债,吃不下,睡不着,甚至不敢出门,拿你一些珠宝首饰应应急,你就这么对我大呼小叫的!”展绫罗气到了极点,叉着腰,一脸泼妇骂架的模样,跟平日判若两人。她指着季茵茵的脸,不再忍气吞声,咒骂道。“你这幅嘴脸,自私至极,就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模一样!”
“你生怕别人不找我的把柄,生怕侯府的人不怀疑我吗?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欠了一屁股债,与我何干,偷偷摸摸盗取了我的东西,还不让我说几句?”季茵茵目光腾腾,再也摆不出贤惠娴静的端庄样子,争执道。
“有偷东西这种怪癖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你难道忘了,你偷了她的信物,才能取信于人,才能得到侯爷的欢心,才能拥有这么多富贵安乐!”展绫罗神色癫狂,扬声大笑,一把扯住季茵茵的发髻,神色凶狠。“是你,偷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东西,你不也没问她一声就拿走了,还拿的这么彻底?你真以为自己这么高贵,这么干净?!”
季茵茵见展绫罗发了狂,头发被扯得生生的疼,她尖声尖叫,却又不敢惊醒别院的下人,实在无法忍耐,跟展绫罗扭打成团。两人互不手软,正因为这一年来各自有着对方的把柄,又深受其害,谁也不肯先松手。
“你最好明天就走!别让赌坊的人找到侯府,折腾这幅老骨头!”季茵茵愤恨地丢下一句,披头散发地逃出了屋子,毕竟近年来养尊处优的自己,哪里会是展绫罗的对手,头发被扯掉了好多根,她唯有逃命,这样的疯婆子,怎么能当自己的母亲!怎么能继续留在侯府!她再也不想见到展绫罗了!
展绫罗倒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衣衫凌乱,面色死白,躲债的人谁都想逃命,但赌坊多得是卖命的打手,为了追债可以追百里千里,绝不会放走一个!她就算逃过一次,还能逃一辈子,继续去过贫苦的日子吗?她跟季茵茵一样,谁也不想放弃如今的生活。
她算是白养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女儿。她的确把季茵茵当成聚宝盆,可从来都护着她,为她解围,可季茵茵呢……不孝又冷血,袖手旁观。
“既然撕破了脸皮,就休怪我无情,反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治不了你?要不让我活,你也休想好过。”展绫罗冷笑着,凤眸冷厉,从牙缝中逼出这一句话来,胸有成竹。
展绫罗碰了几回钉子,那些往来频繁的富家夫人,一听她要借钱,一个个都哭丧着脸哭穷,转眼间,离约好的期限,就剩下两天了。她坐立难安,心神不宁,季茵茵彻底不再理会她,闭门不见,展绫罗山穷水尽,无精打采地走在巷子里。
“这不是宫夫人吗?好久不见了。”身后有人喊住了她。
展绫罗转身,对面正是一个年轻公子哥,二十七八岁,长相普通,但身着鲜亮华服,一脸不太正经,身后跟随着几个下人,很是威风八面。
“梅少爷。”展绫罗认出了他,他是阜城有名的风流少爷,虽然长相才学都很一般,但家中开了好几家客栈,他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只会附庸风雅,实则是个绣花枕头。
“宫小姐跟侯爷的好事快近了吧,我可是羡慕死了,侯爷能娶到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我家里七个小妾,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宫琉璃,侯爷上辈子修了福气,这辈子艳福不浅啊。”梅少爷说的极为不舍可惜,一副垂涎的好色模样。
他虽然年纪很轻,但妻妾成群是妇孺皆知的,在一次诗会上,他偶然得见季茵茵,就再也忘不了了。
展绫罗这双眼睛,却是很凶,不难看出梅正功这个草包觊觎女儿的美貌,只是苦于机会认识,否则,他早就跟一匹饿狼似的扑上去了。
一个念头,在穷途末路的时候,飞快地闪过展绫罗的脑海,她笑了笑,热情地说。“梅少爷想见我女儿,又有何难?”
“宫夫人此话怎讲?”梅正功欣喜若狂。
“少爷也是个喜爱诗画的人,我家女儿跟你可是同道中人,你们一定合拍。”展绫罗昧着良心夸赞他。
“那是当然,全阜城谁人不知我在书画上的造诣?真想跟宫小姐探讨探讨,研究研究。”梅正功笑的不怀好意。
“我也很想带少爷去跟我女儿说说话,谈谈心,她一个人在别院,终日都是百无聊赖。可惜,她不爱见生人,我也不敢做主……”展绫罗话这么说,一脸愁色,但已然有了给人趁机而入的缺口。
梅正功虽然愚蠢,但却颇有点这方面的小聪明,哪里不懂得展绫罗的意思?他连声笑道,将展绫罗拉到一旁,低声道。“千金难买美人恩,有劳宫夫人带个路。宫小姐是侯爷的未婚妻,我是懂礼数的读书人,只是仰慕她的才情,见她一面就好。”
展绫罗的眉头依旧不曾舒展开来,重重叹了口气,梅正功从腰际将一枚和田玉取下,塞入她的手心,笑着说。“这块玉最少能典当一千两白银,是本少爷的诚意,我等宫夫人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