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四野萧音(谷臻小简·AI导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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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拎水的姑娘

支弄口的弄堂路边,横着一个长方体的水泥蓄水池。整个弄堂的私房住户和租私房住户,都在这儿交水筹拎水。

那个叫晶晶的姑娘,从弄堂尽头的河边过来拎水。她很美。那时我并不真正懂得女性的美,但我感到她美。她的美是标准的。她个子苗条,穿着大方。她把水筹交给收筹的老太,叫一声阿姨。脸上是微微的笑。一边等着水,一边和老太说上几句话。水等满了,拎水而去。身子不斜,手臂长长地拎直了,依然步态端庄。我靠着她装水。她扭头看我一下,眼光和我直直的眼相碰,脸上还是微微的笑。没有羞涩,没有嫌恶,没有任何矫作的表情。

我凝视着她的美。她的美滤人心魄。我一直不知道她究竟住在河边的哪一条支弄里,从哪一个门进去。我不想用眼光去跟踪她。她的美对于我来说,自然而遥远。少年时代的我,有许许多多大胆的幻想,常常沉湎于内心的虚构中。

少年的我有许许多多的渴望,虽然只是个下了乡的知青,但认定自己将来能实现幻想。当时唯有对拎水的晶晶姑娘的美,我不敢存有幻想的念头。我怕亵渎她的美。她拎着水走过去,衣衫拂拂,身形轻盈,水在桶里闪着亮。多少年以后,我有机会见到各种漂亮的女性,只要我接近了,同时我就会发现她们的不美之处。唯有晶晶姑娘给我留下了自然完整的美。

到十多年后,有一次我回故城,带着怀旧的情感,去了支弄的旧居。就听说,那一片房子都要拆了,我在支弄的口子上站着,看着越显陈旧的水泥蓄水池,心中浮起那个拎水的晶晶姑娘的形象,她美得那么自然,那么朴素。在一天比一天现实的商品社会,许多的美也都沾着了功利的色彩,但在我记忆中的晶晶,只是单纯的美,我知道,我对她并无暗恋的情感,也并无欲望,晶晶就是晶晶,我很难把她与任何现实相联。我只记得她拎着水,长长的手臂拎直了,步态端庄,衣衫拂拂,水在桶里闪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