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佳欢可算推开那地窖青石板,缓缓爬了出来,随后,把姬十三拉了出来。
二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望着姬十三那带着血迹的唇,海佳欢脸颊发烫。马上转移话题:“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准备点干粮,逃难吧!”
姬十三还双手向后撑地大口喘息着,闻言,一转头,问道:“逃难?逃哪儿去?”
海佳欢道:“总不能,在这里等死吧!或许,不久之后,晋国与宋国就会打起来,这儿,便会是战场!”
姬十三笑了笑:“是晋国准备打宋国,不是宋国准备打晋国,我们现在在晋国,真打起来,战场也在江东宋国。”
海佳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诶,十三爷,你说,晋国是不是脑子抽了啊!为何要这时候来打宋国啊?”
姬十三疑惑:“怎么说?”
海佳欢解释道:“寒江上游水源与蜀江上游一样,主要都是雪山融水,此时是七月啊!正是汛期,水最大、水流最为湍急的时候,晋国这时候打仗,他怎么过寒江啊!听说这儿寒江便有八百米宽呢!”
姬十三想了想,答:“难道,有河便不能渡河而战?”
海佳欢竖起中指:“十年前,南陈太子率三十万大军北渡与大秦决战,全军覆没,渡江者不过数千人。而且,这寒江,每年十月便开始冰封,那时候,寒江天堑,便化为虚无。若要东渡伐宋,每年十月到次年四月,才是最好的时机,绝非七月。”
姬十三突然笑了笑:“尘儿啊!”
海佳欢撇头:“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俩可笑嘛!”
“有什么可笑的?”
“你沦落天涯,我重伤未愈,两个平头老百姓,还是最凄惨的那种,却在谈着两国之战。”
海佳欢也是笑了笑:“这么说来,我突然想起我们草原一个梗。”
姬十三偏头:“什么梗?”
“草原上的羊商量着谁会是下一个草原之主。但它们却忘了,无论谁是草原之主,它们的宿命,都是变成羊皮大衣,还有烤全羊、手抓羊肉之类。”
“嗯,与我们现在的处境,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异曲同工之妙。”
“十三爷,你有,梦想吗?”
“梦想啊?”
“嗯。”
“有。我想,带着兄弟们,安安稳稳,活出一个人样儿来。”
“那你的兄弟们呢?”
“有的在那边,已经入土为安,有的在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有,还有最多的,躺在了那里面。”
“那是......落星山?!!”
“嗯。”
“你们,穿越了落星山?!!”
“对。但是我,不想再去回忆那个地方。八百多弟兄,走出那里的,只有三十二人。”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嗯,没事。”
“那,你知道我的梦想吗?”
“你?”
“嗯。”
“女孩子嘛!无非找个意中人?然后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肤浅!”
“哦?”
“我喜欢读书,我想,有朝一日,能到稷下,听稷下先生们的教诲。”
“稷下书院?!”
“嗯。”
“有梦想,果然是梦想,洗洗睡吧,稷下招女孩子?”
“招的。”
“稷下在宋国吧?”
“对的。”
“等我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我会去宋国,找我的兄弟们,一起?去瞅瞅那儒家圣地,瞅瞅百家汇聚之地。”
“不了。”
“为何?”
“家里不让。”
“要你做生意?”
“嗯。”
“去他娘的。等我混起来,我杀到你家去,把你抢过来,去稷下念书。”
“真的??”
“真的。”
“那,拉钩?”
“多大人了还拉钩?!”
“拉钩嘛!拉了才算数的!”
“那好!”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南方,一个破败寺庙,篝火还未灭,已然睡着的易红妆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睁开惺忪睡眼,揉揉琼鼻,又打了一个,她小声嘀咕:“怎么回事?我会偶感风寒??还在这盛夏时节??”
趁着夜色,海佳欢忙碌起来。
虽然院子被一把火烧了,但院中石臼、石磨还保存完好,她找到被晋军藏在柴堆里的粮食,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一麻袋粮食扛了出来,缓缓走到院儿中。
看着扛起近一百五十斤粮食的海佳欢,姬十三瞪大了眼睛,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我靠牛皮啊!真好汉!”
海佳欢翻着白眼,没力气去搭理他。走到石磨跟前,她正欲放下麻袋,突然,清晰地听到“咔”地一声,随即腰间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喊出声来。
“怎么......哎我靠......”姬十三拐杖还在地窖里,慌乱的站起,却跌了个狗吃屎,胸前伤口又砸在了地上。本疼的冷汗直冒的海佳欢一回头,忍不住气笑道:“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一手扶着腰,缓缓走过去,把姬十三扶起来。
姬十三伸手摸了摸被她按着的腰,问道:“腰扭了啊?”
海佳欢点点头:“嗯,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姬十三捏了捏:“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海佳欢翻了翻白眼:“这样很痒。是后面,背部,你捏哪儿呢?!”
在姬十三的强烈要求下,海佳欢缓缓爬下地窖,把姬十三的拐杖拿了上来,随后杵着拐,姬十三过去磨面,用姬十三的话说,起码半月内我是个废人,你再不好好休息这半月也是废人,两个废人,两国打起来有活路?
到黎明,二人已经连夜做了十数斤未曾发面的冷硬烧饼——没办法,老面被晋军一把火烧了,就这烧饼,还是在院儿里石桌上烙的。在向哪儿逃命时,二人发生了分歧:
姬十三:“往东,不过百里,便是寒江,过江,便是宋国,我还有十八个弟兄在宋国,到了宋国,我等便安全了。”
海佳欢:“往北,我们不知道晋国大部队在哪里,但百里,到达寒江,或许还要行军一两日,所以我推测他们在更东方,我们往北,能完美避开晋军,如果能往北百里,或许便已离开战场,而往东,那是赶往战场送死,脑袋被人家砍了人家还得抱怨不能算军功。”
最终,姬十三妥协了。
二人相互搀扶着,因为怕遇到晋军,便白天找地方藏起来,晚上继续北逃。逃了几日,白天实在睡不着的姬十三顶着两个熊猫眼,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为何,我们要躲晋军?”
海佳欢也愣了愣:“对呀,为何我们要躲晋军?”
二人对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异口同声:“明天起白天逃,晚上休息。”
眨眼,二人北行了半月有余,奇怪的是没有遇到一个晋兵,便是逃难的百姓也没有,二人便就此再次讨论了起来。海佳欢认为既然是晋军侵略宋国,那么在晋国境内,没碰到晋军很正常,因为他们都渡江去了宋国,姬十三想了想,对她的意见表示赞同。
但是,第二天,他们便碰到了浩浩荡荡的晋军,足有数万人,虽然不敢上前去打听,却似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仗,似乎没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