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都不上学。不上学的时候,一般家长都给我们安排补课。主要是补数学、语文、英语这几科。
我们的孙二妮老师不赞成补课。她说你们主要是在课堂上学,放学以后的主要任务是什么?是玩呀!一个不会玩的孩子,不是一个健全的孩子。
离约定的十点钟还有二十分钟,我和蓝依和,还有何水仙、吕晓可几个同学老早就来到了双孔桥附近的那片小树林里集结了。
我们老远就看见了吕大仙,知道他是看不见我们的,就装作行人从他的身旁走过,顺便检查一下他的临战状态如何。吕大仙今天好像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换了一身很干净的衣服,胡子也刮了,皮鞋是新打的油,在太阳底下闪着光芒,他的那副黑色的墨镜架在鼻梁上很有派头,乍一看,像是一个黑社会的老大,又好像他今天是来相对象的,而不是来给孙老师算卦做思想工作的。
眼看着时间快到了,我们躲到了一旁的小树林里,瞅着学校的方向,这个心情用成语形容一下,那就是“望眼欲穿”呀。这孙二妮老师不是答应好好的,说是要来到这个双孔桥找吕大仙给瞧瞧病吗?孙老师说话可从来都是算数的,她今天怎么了?难道她知道了我们事前设计好的“阴谋诡计”?不可能,不可能呀。
咦,正在我们焦急地等待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这是孙老师吗?不是呀,是我们原来的班主任——申老师。
申老师和我们的班主任孙二妮就在一个办公室里,孙老师是有什么事情了,才让申老师临时代她来找吕大仙给算一卦的?或者是申老师是主动要前来帮忙的?我们几个也搞糊涂了。本想跑上前去,把申老师给拦住,可是你拦人家申老师你说什么呀?事到如今,我们就得硬着头皮挺着吧。
申老师径直走向吕大仙,她根本没有发现就在离她不到十多米的那片小树林的土包后面,正埋伏着一支由几位同学组成的小分队呢。
“请问,您老姓吕吧?”
申老师说话挺客气的。一看,不,一听就是知识分子。
吕大仙此刻也在急切地等待着孙子和他的一班同学们的那个孙老师。吕大仙平时办事特别稳当,今天可是真着了急了。就在申老师离他还有五六米的时候,他就把耳朵伸出来老长,在那儿等着人家问话呢。这之前已经问了两三个人了,他问人家是不是姓孙,把过路的人都弄蒙了,以为这个大仙今天是吃错了药。
“在下免贵姓吕,人称吕大侠,也有叫我吕大仙的。请问您是不是姓孙?”吕大仙说得也很客气。申老师肯定是听错了,明明吕大仙问的是不是姓孙,她还以为吕大仙问的她是不是姓申。她就说:“对对,我是姓申。”
申和孙,音差不多,容易弄混。
吕大仙以为这是孙子晓可的孙老师。
“你别看我是一个盲人,可是我能掐会算。你是凌城小学的老师,你说是不是?”吕大仙摇晃着脑袋,煞有介事地说。
申老师倒是有点愣了,“哎,你怎么知道我是凌城小学的老师呢?”
吕大仙微微一笑,装得很神秘的样子,继续说:“我不但知道你是凌城小学的老师,我还能算出你最近的身体状况来。”
“我什么都不说,你就能给算出来?这我可不信!”申老师嘴角一咧。
吕大仙说:“你把手伸给我,伸右手,伸右手,男左女右嘛,我摸到你的手掌上的生命线、事业线还有爱情线了。我要是说对了……”
申老师接着话说:“我就给你钱呗。”吕大仙心里说,我怎么能要自己孙子的老师的钱,我要是要了老师的钱,我孙子回家还不得跟我玩小命呀?吕大仙平时最惯着孙子,拿孙子的事都当圣旨一样重要。昨天晚上,我们几个人把有关孙二妮老师的情况对他一说,他半宿都没睡好觉,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孙老师的这个心病给解了。吕大仙恨不得使出浑身的解数,好好地露一手给孙子看看,让他和他的同学也知道,别看他的爷爷眼睛看不见,办起事来,哼,你们明眼人也得往后退!
“我不要你的钱,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我说对了,只要你开心就行!”吕大仙显得十分地大度。大仙就开始摸着申老师的手,申老师的手挺细嫩的,大仙手里摸着,嘴上也不闲着,好像在念叨着什么咒语似的。
吕大仙把声音突然提高了,“我说你这位教书的先生呀。你有心病在身,至少也是半月有余了,你瞧你的气色。”
申老师又把小镜子掏了出来,照自己的“气色”,“是吗?我有什么心病?你再往下说一说。”
吕大仙念念有词地侃了起来。
“大前天下午第一节语文课的时候,你去了一趟医院呀,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大雨,你说你的心口疼,接着就做了透视和B超,都没有检查出毛病来。”吕大仙不慌不忙地说。这些情况都是昨天晚上我们几个同学和他讲的。吕大仙的记忆力就是好,全都背了下来。
申老师倒是被弄懵懂了,“哎,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吕大仙又很神气地晃了晃脑袋,“谁不知道我吕大仙能掐会算呀。想当年,我破抢劫银行的那个大案,就是……”
“停,停,停,你给我说说。”这回是申老师把吕大仙的话打断了,要不吕大仙又想像放录相片似把那年的事情从头到尾抖落一遍。
申老师说:“你知道我上医院去了?那你说我是什么病?得怎么治呀?”
吕大仙还在紧紧地握着申老师的手不撒开,大仙的口才真是棒极了,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地开导起申老师来了。
大仙说:“我说孙老师呀,你的手相真是太好了,命中注定是有福之人呀。你的病医院怎么能够检查出来呢?你的病我一摸就摸出来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病呀。什么心病?你看看你的爱情线,不,是你自己摸摸,这爱情线是多么的粗呀,前边有那么一根线线的小叉太正常了。你现在听明白了吧?”申老师心里说,我明白什么呀,都把我弄糊涂了。
“我给你说白了吧,就凭你这个身材,你长得也是大眼睛的俊姑娘呀。”申老师纳闷呢,他怎么能看出人家长得是丑是俊呢,真是怪事了。
吕大仙继续开导着他眼前的“孙老师”:
“我和你说一句最掏心窝子的话吧,不出三天,在你家的东南方向,就会出现你的如意郎君呀,哎呀,那个小伙,真是帅呆啦,酷毙啦!赛过刘德华,不让梁朝伟呀!”大仙的形容词还真是挺时髦的,好像那个小伙他看见过似的。“那小伙子家里条件好呀,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前世姻缘,用不了明年的八月十五,你们就会结秦晋之好,行百年大礼,畅游爱河,白头到老呀。”吕大仙把他多年来学到的那些吉利词今天全都用上了。他哪里知道,坐在他眼前的不是孙老师而是申老师。这个申老师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老公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长,你竟敢让申老师再找一个如意郎君!
坏菜了,坏菜了,这是哪儿挨哪儿呀。我们隐藏在小树林土包后的几位同学再也坐不住了。我对蹲在一边的吕晓可说:“你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吕晓可还是一副稳重样,“那能怨我爷爷吗?说好了是孙老师来,怎么来了一个申老师,我也是没有办法啦!”
正在这时,孙老师从远处走来了,孙老师和一个小伙子走在一起,哦,一定是孙老师和她的那个男朋友又重新和好了。那个小伙子个子不高,看年纪比孙老师要小好几岁呢。凭着我们中学生的眼光来审查,这也不大般配呀。
孙老师迎着申老师的一脸疑惑已经走到了吕大仙算卦的小摊前。
“您就是我们班晓可的爷爷吕师傅吧?”孙老师热情地和大仙打着招呼。“我是您孙子的班主任孙爱妮!”
“孙爱妮?你是孙爱妮?那刚才的那个女人是谁?”
申老师说:“我姓申呀,不姓孙。”她把申和孙两个字像咬酸梨似的那么使劲。
“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回轮到吕大仙摸不着头脑了。
这个时候了,我们再也坐不下去了。呼啦一下子从小树林后的土包旁蹿了出来,吓了他们一跳,以为哪儿冒出了一帮打劫的强盗呢。吕大仙猛地操起拄棍举在头顶,大喝一声:“何人竟敢如此无礼,请报上姓甚名谁!”
吕晓可这时才把语调抬高,“爷爷哟,刚才那个老师姓申,现在来的才是我们的班主任孙老师!”
“是吗?弄岔了!”吕大仙真是有点大将风度,很快就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似的,他说:“这点事我还不知道,刚才是我布置的军事演习。现在我重新给孙老师算上一卦。”说着就伸出手来要摸人家孙老师的右手。
我这时说了一句:“吕爷爷呀,你别给人家算啦,你看不见,我告诉你吧,我们孙老师的如意郎君已经在她的身边呢。人家都来啦!您就别操心啦,还什么出现在东南方向呢。”
听我一说,孙老师笑得都合不上嘴了,“你们这几个孩子呀,说的都是什么呀。”她指了指身边的那个小伙子说,“这是我大哥家的孩子,人家喊我姑姑呢。你们乱说什么呀?”
孙老师说:“我大哥家的这个小东宇还不到二十岁就长了这么高的大个子。他要当兵,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胸部有一个阴影,以为是恶性肿瘤。那天我陪他在医院里看透视的片子,果真是有一个圆形的阴影,当时我就吓坏了,东宇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我回到学校时,又赶上一场大雨,连浇带怕,也没有和大家说清楚,你们还以为是我得了什么病呢,弄出这么大的误会来。”
申老师看见我们几个像是从天下突然掉下来的,半天没有说话,这时,她气得嘴巴噘得挺高,说:“又是你们几个小淘气包,你们在一起,又出什么捉弄人的鬼点子,告诉你们,小孩子,别净管大人的事!”
吕大仙似乎闻到了火药味,忙岔开话说:“孙老师,你刚才说他的瘤子是良性的?不要紧的吧?”
孙老师的这个小侄儿东宇开口了,“什么呀,那个片子不是我的,他们把片子拿错了。弄了一场虚惊。”
孙老师抓住吕大仙的手说:“那个人也不是得了肿瘤,是他拍透视的片子时,胸前挂的项链没有摘下来,才在片子上留出了阴影。”
哦,原来是这样。
孙老师接着说:“在什么事没有弄清楚之前,就盲目地下结论,这闹出多大的笑话呀。你们呀,干什么事都得细心地观察,不能凭着想当然来推断事情,你们说对不对,我的校花和校草?”
孙老师提议:“都没有事了,挺高兴的,走,申老师呀,我们大家去找一个饭店撮一顿,怎么样?”说着,孙老师还把吕大仙拉了起来,“吕师傅,咱们一块走,都去好好地庆祝一下。”申老师说:“哎,今天就朝着东南方向走,吕大仙,要是遇不着你给我说的那个酷毙了、帅呆了的像刘德华似的如意郎君,我非得弄几瓶老白干把你灌到桌子底下去不可。”
吕大仙听说要喝酒,也高兴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认罚,认罚!我自己先自罚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