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好日子说着说着就来了。
母亲结婚的那天、她记忆犹新。一大早,几个我父亲他们村的人拉个架子车,拉着她、和她唯一的嫁妆,一个黑色油漆的四方箱子就要走,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姥姥和两个妹妹正在抹眼泪,她也不自主的哭了起来。
她到了父亲家里一看,居然就只有一间半截砖头垒成的草房。旁边挨着一间东拼西凑搭建的趴趴屋,太爷爷住在里面。草房里面支起来一张床。进门口旁边还打着一个地铺。床铺下面铺的是一张编的干草垫子,上面盖了一条破被单、和一个麻袋。这是一个多么穷苦的人家啊,但是这就是以后自己的归属了,没办法,都是自己的命啊!
后来才知道这张床,原来还是借的。三个月以后又还给人家了。
大喜之日,当天的吃食是大半盆麦麸拌野菜。我母亲说她就吃了一口。再去夹,没有了。怎么会有呢....!
我父亲是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弟一个妹。就这点东西还不知道怎么来的。对他们这些处于生长期的小孩子来说,简直是山珍海味一样了。我母亲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里,一个人跑到外面田野里大哭了一通,哭完了。自己又慢慢走进了这个自己还很陌生的“家”。
就这样场景下、她完成了一个女人人生的转变。(大概1961.62年)....
我奶奶也是一个苦命的小脚女人。我对她印象一般,她前几年才去世。(享年95岁)脾气暴躁、蛮横、我以前对地主婆的印象多半取自我奶奶。当然她也是苦命的人,现在想想那时我也是不懂事。他拉扯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孙子、孙女、外孙、总共十九个。顾不上正眼瞧我也都正常!
那时候我还不懂事,感觉别人嘴里慈祥的老奶奶。我好像没有看到过。
我父亲这个人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正直、善良、刚正不阿的化身,至今也是。
他从7.8岁就开始出门讨饭过生活,和自己小伙伴一起步行几十公里,就带一口麻袋。白天要到的吃食可以装进去,晚上还可以当被子盖。等讨饭到了一定的量,再背回家。让家里弟弟妹妹也吃上一口。历经寒冬酷暑,冷眼怒眉。就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老父亲虽然一生贫苦.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物质生活,但他给我传承的精神财富,却让我受用一生。
只是他也是苦水里泡大的,没有福气。前些年由于自己爱喝酒,导致中风偏瘫。在床上躺了两三年时间,最后便随我奶奶而去。我奶奶比我父亲早去世一年,也就70岁不到!
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可怜我的老父亲一生奔波劳碌,到了可以享点福的时候,他却离我们而去!
喧闹已过,回归正途。那时候也没有我,我也不知道父母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过了一年,他们就有了我的大哥。喜事、家里添丁。
但日子却越加苦难,我父亲好像当上了生产队长。(我听母亲口述)时间精确不了,我当时毕竟还在云天之外。
我大哥今年57.58岁左右。他比较了解当时那段苦日子的情况。
在后来,我太爷爷也驾鹤西游了。好像也是连饿带病,据我叔叔他们讲,我太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大高个。年轻的为了讨生活时候去码头上做苦力,一次可以扛起四百斤东西。其他人嫌弃他搬的太多了,抢他们的饭碗。不愿意了,要打他,也是可笑!
一个这般生猛的劳力壮汉到后来连腰都直不起来。肚里没食啊!
一家人草草的埋葬了我太爷爷,当时窘态我们无法想象,好像棺材板都是东拼西凑的!
走吧!走了也好。离开这个连吃食都无法自足,苦哈哈的世界吧!也是算一种解脱!
据我母亲当时讲,那时候的生活状态就是出工、大锅饭、记工分、村里食堂排队打饭吃的。
大家统称“社员”。现在很多影视剧都还原了那段历史,我就不一一累赘了。(没有经历也没有发言权)。
大概就是吃不饱,也是有原因的。家里劳力少啊,充其量我的父亲母亲。还多出一个小孩要照顾,(我大哥)奶奶小脚,只能干点轻活。几个叔叔,姑年纪小。在那个红色的年代,信仰占据了他们的一切。但是战天斗地劲头再足,反正还是吃不饱。
大家就想其它办法弄吃食,扫麦秸秆跺底子。去生产队里收割过的红薯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薯。拿回家煮来吃,亲戚之间有时会匀出一点。春天来了,继续榆钱、槐花、野菜.....!
在我印象里,那时候每家每户院子里,都有几颗榆树。槐树、现在没有了。这种榆树上面老是生出一种树拉子,黄色的小虫子,恶心的要死。当时估计都是为了吃榆钱,我小时候吃过榆树叶子,黏糊糊的没啥味道,但也不苦。
后来又有一段时间,上面不知道怎么搞得,老百姓家里厨房不准冒烟。村里有专门几个人巡逻,看到谁家冒烟。就去把锅给你收缴了。搞得都是偷偷摸摸半夜煮点吃的。(详见余华的(活着)
到现在,当初这几个在村里巡逻收缴村民铁锅的人,现在还时不时出现在老一辈村民的脏话里,也算因果循环、罪有应得了。一家老小就这样熬啊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