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那个结尾之前,我要先讲讲我和范鸟的故事,不是想卖关子,而是那个结尾不仅跟李苹有关,也跟范鸟有着很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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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鸟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却并不喜欢她——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看人先看脸甚至只看脸的人,为什么不喜欢长得像李苹一样好看的范鸟,也许是没有眼缘,发自本能地看她不太顺眼;也许是性格犯冲,她活泼好动而我喜欢清静;也许是她的人缘太好,班里喜欢她的人多到让人反感;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就是单纯地感觉不喜欢她——厌恶或许还不至于,好感肯定是半点儿都没有。
刚进入三(4)班的时候,我和范鸟是前后桌,这或许可以说明我和她还是挺有缘分的,不过我们却并没有去珍惜那份缘分,直到第一次月考后调了座位,她被调到了第二排、我被调到了倒数第二排,我们俩都几乎没说过话,更别提有什么交往了。
在那段时间里,我和范鸟好像只有过一次接触,就是她坑我帮她送了一次英语作业;之所以说她“坑我”,是因为可能在她看来,只是让我帮了一个举手之劳的小忙,但是于我而言,被迫帮那个忙却令我经历了极大的心理折磨。
范鸟是三(4)班的英语课代表。她那个课代表唯一的职责,就是把别人交到她那里的课堂作业,在课间休息时间或是放学后给英语老师送过去。本来呢,有多少人交课堂作业,她给英语老师送去多少就行了,只要不差太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偏偏她对工作比较认真负责,催别人交作业不至于,把作业送走之前,却往往会喊一声谁的作业还没交,防止有人写好作业忘记交过去;然后事情就来了。
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放学铃声刚响,范鸟就站起来说:“谁的英语作业还没交?”我边抄李剑的作业边说:“我的。”她转身看着我说:“我有事情急着走,你写完之后帮我把英语作业送过去吧?”开玩笑!我的英语成绩极差,看到英语老师都是绕着走,怎么可能为了帮她,主动去英语老师那里给自己找不自在?所以我当即避开了她的目光,边抄作业边说:“就剩一点儿了,马上抄完!”接着就听到她可怜巴巴地说:“我真有事情急着走,求求你了。”那是我第一次直面女孩子的撒娇,尽管没有看到她楚楚动人的样子,可是一听到她说出“求求你了”我就招架不住了,感觉比让自己去见英语老师还要命,然后就脑子一片空白地说:“好吧。”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过她却没有给我反悔的机会,立刻转身抱过厚厚的一摞英语作业本放到了我的课桌上,变脸比翻书还快地笑了说:“谢谢你了。”接着就急匆匆的和她同桌一起离开了。我看着她高兴得活蹦乱跳地出了教室,心里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又是满怀悔恨纠结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她,又是忍不住去想象见到英语老师是多么可怕的场景,还要强迫自己不要分神好好抄作业;尽管最后把作业送过去的时候,英语老师看到来人是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可是放下作业离开之后,我还是心有余悸的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第一次接触就这么不愉快,我对范鸟的印象却没有因之变得更糟,毕竟她是凭实力光明正大地坑我,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去记恨她。只是,这件事虽然让我印象深刻,却没有对我和范鸟的关系产生多大的影响,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俩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我对她的印象也没有明显的改观,还是算不上厌恶、也没什么好感。真正让我从心理上接受范鸟、开始把她当成朋友的,是后来发生的两件事情,一件是她和李苹成了朋友,另一件是她在班里公然调戏了我。
范鸟和李苹成为朋友,是在李苹跟我和李剑换过座位之后。
自从李苹成了单桌,范鸟就成了李苹那里的常客,经常连上课都不回她自己的座位,待在李苹那里的时间,比待在她自己座位的时间都多。两个人一个是新生、一个是复读生,明明才刚刚认识,待在一起却比相处了十几年的亲姐妹都有话聊,一天到晚都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以至于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李剑都好奇到忍不住问她们:“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说:“早就认识了!”接着同时用惊奇的目光看向对方,然后又十分默契的一起放声大笑。要是搁现在,我肯定回她们一句“我信你个鬼”,不过在当时,就只是赏心悦目地看着她们笑得没心没肺。
那时候,我的化学学的不错,就经常有同学找我问化学题。因为思想中有着根深蒂固的男女之防,所以女生找我问题的时候,我总是感觉不自在,不自觉的就会尽量去避免有肢体接触,甚至不敢跟女生坐在一起。这些下意识的举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偏偏被范鸟看在了眼里,然后她就找上门来了。
一天中午,有个女生找我问完题刚走,范鸟就拿着本书往后面走来,我以为她是去李苹那里,没想到她却坐在了李剑的座位上,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说:“我看你起来不起来!”我几乎发自本能地想站起来,可是发觉周围有不少人投来了看戏的目光,就生生地止住了站起来的动作。接着范鸟就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看起了书,我虽然脑子一团乱麻、心脏怦怦乱跳、感觉如坐针毡,但是见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也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然而就在我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她却古灵精怪地把头一歪,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盯着我说:“脸红了,脸红了。”看戏的那些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我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猛然站了起来,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脸颊发烫地跟着他们一起笑了起来。
之后,范鸟就去了李苹那里,等我坐回自己的座位,大概是怕我有什么心结,两个人开导了我半天,说女生没什么可怕的,让我别那么老实;范鸟还小心翼翼地问我有没有生她的气,我说没有。其实就算她们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我只是从小到大一直跟女生没什么交往,时间长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女生相处,可是起码的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对范鸟的性格也有着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没什么恶意,当然不会怪她。从事后来看,这件事对我的性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如果没有范鸟的这剂猛药,我应该很难学会主动跟女孩子交往,即便如此,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的,而且只限于认识的女孩子,如果是面对陌生的女孩子,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范鸟变得越来越熟悉,交往中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有时候会主动逗她,面对她的捉弄也不再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能做出反击占据上风。
范鸟有好几个名字和绰号,她跟我们讲过,她的大名叫范颖华、小名叫范玉娟、在家里有很多人叫她妞妞、在学校里朋友都喜欢叫她小鸟;而范鸟,则是李苹对她的称呼。
在《中学生阅读》上看到一篇《同桌丫丫》的文章,我感觉里面的人物跟范鸟很像,就拿着书装模作样的模仿文章的开头念道:“我的同桌范颖华,人称小鸟,自称范玉娟,小名妞妞……”刚念到这里,李苹就笑着说:“李伟,你可以了,连范鸟都敢调戏了。”我心里有点儿慌,可还是强作镇定说:“还不是跟你们学的!”范鸟先是赞许地点头说:“男生就该这样,怎么能比女生还害羞呢?”接着就故作惊奇的说:“哎,你脸怎么又红了?”然后两个人就十分默契地同时放声大笑;我的脸有没有红我不知道,不过被她那么一说,还是会脸颊发烫倒是真的。
等到三(4)班的下学期,有段时间我经常骑自行车带杰众一起去学校,班里的几个女生见到了,就一惊一乍地问我说:“李伟,你带的谁呀?”我没好气地翻白眼说:“我弟弟!”然后她们就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得我是一阵的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的?进了班里,范鸟又问我说:“李伟,你妈是不是把好东西都给你吃了,不让你弟弟吃?”李苹在旁边憋着坏笑,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子。我不明白她们想干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没有啊。”范鸟笑了说:“那你怎么长这么高,你弟弟怎么长那么矮?”我长得高是不假,三(4)班里除了李国京和张郁,其他人明显都比我矮,可是杰众在同龄人当中也是一般往上的个头,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认为杰众长得矮。我当即反问她说:“你有你哥长得高吗?”范鸟不是很在意的回答说:“当然没有啊。”我等的就是这个回答,立刻诡计得逞的笑了说:“那你妈是不是把好东西都给你哥吃了,才把你饿得长不高的?”李苹忍不住笑了出来,范鸟却有些傻乎乎的分辩说:“当然不是!我是女生啊,怎么能跟男生比呢?”我不依不饶的笑着说:“那你跟李飞霞比比看。”范鸟一副你怎么不讲理的表情说:“飞霞长那么高,学校里有比她高的女生吗?你怎么不让我跟别人比?”我继续逗她说:“那你跟李苹比也行啊。”范鸟好像被绕进去了,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机灵劲儿,呆呆地看向李苹说:“我没你长得高吗?”李苹极力憋着笑,像哄小孩一样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就比你高了一点点儿,你没我大嘛,以后会有我长得高的。”话一说完,立刻忍不住笑出了声。范鸟拨开她的手,气呼呼地说:“你不用笑话我,我早晚会比你长得高的!”我实在有些同情她,没有人笑话她的身高,至少我和李苹肯定没有笑话她的意思,可是她那副对身高特别较真的样子,真的很逗。
范鸟的学习成绩不错,至少比我们几个复读生(我、李苹、李剑)都要好一些,可是她却对第一年考上重点高中没什么信心,曾经不止一次的跟我们说过,“我妈说了,有多少第一年就考上重点高中的?考不上重点高中,就让我回来复读一年”,“我当然也有压力啊,不过应该没你们压力大,今年考不上,大不了走你们的老路回来复读”;结果她中招考试考了392分,是我们四个当中总分最高的,可是暑假过后,我们三个都去了高中,她却选择了复读,所以之后她又变得比我们晚了一届。
我去了五高之后,起初最想念的人是李苹,没过多久最想念的人就变成了范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也许是反应迟钝后知后觉吧,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更喜欢李苹,就忽略了对范鸟的喜欢,分开以后才渐渐发觉到早已经把她也装进了心里,对她的喜欢其实并不比对李苹的喜欢少。不过喜欢归喜欢、想念归想念,习惯了万事随缘的跟别人交往,刚开始我并没有想过主动去联系范鸟,直到发现班里有很多人写信联系以前的同学,才动心起念的想写信给她,可是只知道她应该在复读,却不清楚她在哪个班里,又脑子不够用的以为寄信的地址一定要精确到班别她才能收到信,所以有了联系她的想法也还是迟迟没有采取行动。
在我想着联系范鸟的日子里,其实她也在打听我的消息。
我放假回家的时候,杰众告诉我有个女生向他打听过我去了哪里,我问他哪个女生问的,他说不知道名字,我问他是不是长得很漂亮,他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我问他是不是长得很高头发很长,他说长得不高头发不长;我就确定了那个女生是范鸟,三(4)班跟我比较熟悉又可能回校复读的女生,只有她和李飞霞,不是长得很高头发很长的李飞霞,那就肯定是她了。
我问杰众范鸟在哪个班里,他说不知道,就在我以为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的时候,他又告诉我说那个长得很高的女生好像还是在原来的班里;于是,开学回到学校,我就试着给李飞霞写了封信寄到了三(4)班,先联系到了李飞霞,又花了很长时间确定范鸟在三(4)班,才写信寄过去跟范鸟取得了联系。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当时自己要联系范鸟,其实不需要那么复杂,毕竟我们初中很小,三年级只有四个班,只要在信封上写上她的名字,把信寄到任何一个班里,她都十有八九能够收到;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知道了李飞霞在三(3)班里,而我把信寄到三(4)班她却收到了。一窍通百窍通,接着我又想到了更好的方法,自己之前完全可以让杰众直接把信交给她们,省时省事还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可惜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因为之前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所以就导致在五高的那一个学期里,我和范鸟的书信往来屈指可数。
给范鸟的第一封信上,我告诉她其实早就想给她写信了,可是杰众不知道她在哪个班里,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写信给她。
范鸟的回信让我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我快要崩溃了她的回信才到,不过那一次漫长的等待是值得的,她一次给我寄了两封信。第一封信上说,“这是你给‘兔’写第一封信时我写的,没寄,因为当时觉得你似乎有点‘缺德’”,“猜猜我是谁,就不告诉你”;接着就回忆起了在三(4)班里的一些往事;还说她见到我弟弟了,问我弟弟我去了哪儿,才知道我去了五高;说她有“一肚子、两肚子、三肚子,不,好多、好多话”要跟我说;说我以前“不爱(不敢)和女生说话,一说话就脸颈通红”,“我们女生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让我多跟身边的女生沟通沟通;还说她后来不再跟“建”说话的原因是她心情不好,让我替她跟“建”道个歉;最后说“这可不是匿名信哟,你要是猜不出我是谁你简直就是……”。看信的开头,我完全可以确定是范鸟写的,可是越往后看越不敢确定是不是她写的了,信里说的不少事情我都不知道,还出现了一些我闻所未闻的诡异称呼,比如“太子”、“鸡”,让我替她跟李剑(信里写成了“建”)道歉更是令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清楚她什么时候跟李剑闹过矛盾,直到看了另一封信,才知道确实是她写的。第二封信上,开头说我还算有良心,还记得她;说那封没署名的信,是我给李飞霞写第一封信的时候,她写给我的,可是李飞霞没跟她说就把回信寄了,她一气之下干脆不寄给我了,反正我也没想着她;还说李苹也整天想着我们呢,让我给李苹写封信,不然李苹会气死我的,让我竖起耳朵听好李苹的地址,“奉苹(李苹)承运,鸟儿诏曰:三高高一(12)班(南院)”;还说她同时收到的我和李飞飞的信,不过她先看的我的,因为最想知道的是我的消息;还说我真够狠的,给李飞霞写的信多、给她写的信少,“已给兔three了,才给俺one,你什么意思(我可没生气)”;还调侃了杰众的名字,说我信上写的杰众不知道她在哪个班里,“请指教‘杰众’何许人也,或是其他什么东西,I'm very sorry,忘了‘杰众’这小子是你小弟是也,谁让你妈给他起了这个难记的名字,竟让本人闹了个大笑话”;最后给我留了一个诗迷:“天鹅飞走鸟不回,良字去头双人配,双木非林心相叩,您若无心各自飞(打四字)。”这封信着实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实在没想到自己在范鸟心里有那么重要的位置,看完信之后一种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感觉油然而生,心猿意马地怀疑她是不是喜欢自己,不过想法很放得开,给她的回信却写的十分矜持,具体都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跟她说了那个诗迷很简单,我只用几分钟就猜出来了,谜底是“我、很、想、你”四个字,然后顺水推舟的告诉她其实我也很想她们,没错,没敢直接说我也很想她,只是说了很想她们。
把回信寄出去之后,我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等到范鸟的回信,也不知道是耽搁在了路上,还是她压根就没给我回信;等到做好了转学的准备,算算时间寒假前应该还能把信寄到,我就又给她写了封信,说我可能转学,让她年前别回信了,我收不到,过完年我会再跟她联系。
等到在三高安定下来,我很快给范鸟写了封信,过了段时间没收到回信就又给她写了封信,可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回信,起初我还有些担心,胡思乱想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直到回初中见到了她,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那是在4月份的上旬,学校安排的假期凑巧不是周末,我就在周五的下午去初中看望了范鸟和飞霞。
见到范鸟的时候,她告诉我那两封信她都收到了,她也给我写了回信,可是她们的课排得太紧,她回家跟邮局又不顺路,就没寄。
由于上课前没有见到飞霞,我就跟范鸟回三(4)班待了两节课,第二节课语文老师走进教室看到我的时候说了一句“哎,你是哪儿的呀”,范鸟当即不满的撇嘴说:“这人么……”很多学生也跟着发出了一阵唏嘘声,语文老师就看着范鸟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他现在在哪儿上学。”范鸟却丝毫不肯给面子的垂下目光看书、不予理会,让语文老师相当尴尬。
两次课间休息时间,我和范鸟都去了三(3)班找飞霞,然后三个人就在三(3)班教室外面闲聊到上课。她们问我有没有见到三(4)班的同学,我说见到过李香杰和李飞飞;李香杰和李飞飞都在三高北院,奇怪的是我在学校里面没见过他们,却在学校外面分别见过他们一次。范鸟说上次李香杰回学校看她们,语文老师就把她训了一顿,我说那这次不又要训你了吗,她说她豁出去了,管他说什么呢;我们在三(4)班的时候,语文老师就喜欢针对范鸟,范鸟也喜欢跟语文老师作对,她确实是不怕语文老师。范鸟说我们还知道回去看她们,李苹个没良心的,不回去看她们也不给她写信,让我见到李苹好好教训教训李苹,我点头应了心里却有些惆怅,我很乐意帮她教训李苹,可是我做不到啊。
第三节课快上课的时候,我跟她们说我该走了,范鸟说她就不留我了,然后飞霞就气得差点跟她吵起来,她说她从来不强迫朋友做不愿意做的事,还问我说是不是,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还好上课铃声阻止了她们的争吵,等她们回了各自的教室,我就离开了那里。
那次见过范鸟之后,可能是太久没有见到李苹了,我一度见异思迁的感觉自己喜欢她更甚于喜欢李苹,简直有了移情别恋的苗头,直到五一假期里看到她们俩站在一起,我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李苹,没办法,李苹一出现,我的眼里好像就没有别人了。
我也不知道范鸟的长相、性格、气质明明都不比李苹差,自己为什么偏偏更喜欢李苹,也许是先入为主,喜欢李苹要早于喜欢范鸟,也许是范鸟带给我的更多是快乐和平静,不如李苹带给我的怦然心动来得那么强烈,也许真正喜欢一个人真的完全不讲道理,我对李苹似乎恰好就是不讲道理的那种喜欢。
尽管清楚的知道了自己最喜欢的人不是范鸟、而是李苹,我在心理上却还是不愿意对她们厚此薄彼,连闲着无聊试着给李苹写情书,都不忘给范鸟也写上一封;没错,我生平第一次写情书其实写了两封,前一天写好了给李苹的那封,后一天就写好了给范鸟的那封,不过当时离中招考试只有四十多天了,给李苹的情书都由于没做好心理准备而没有寄出去,给范鸟的情书怕打扰她学习当然更没有寄出去,两封情书都只是保存在了笔记本上。
在高二的上学期,我很早就得知范鸟进入了三高北院隔壁的万龙中学(偶然见到了李香杰,听李香杰说的),然后每次到学校外面,不管有事没事都会故意去万龙中学附近转转,希望能够和她来场不期而遇;可惜我的运气实在不算好,过了大半个学期,不知道往那边去了多少次,却一次都没有见到她,直到渴望偶遇她的心思逐渐变淡了,才时来运转似的见到她两次。
第一次见到范鸟,正赶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降温,可是她却穿的很单薄,我问她怎么不穿厚点儿,她说没有带厚衣服,不过马上就放假了,没事儿;看着她站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我实在好生心疼,偏偏却又无能为力。
第二次见到范鸟,是在万龙中学西边往南的一个胡同里,我眼睛近视,却离得很远就感觉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子可能是她,等走近了发现真就是她,可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到眼前了她也没有看到我,拦住她喊出她的名字还把她吓了一跳。
那两次见到范鸟,都算得上恰逢其时: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飞霞退学不久之后,见到她冲淡了青春的第一场离别给我带来的挥之不去的浓重伤感;第二次见到她是在我向李苹表白不久之后,见到她令我的思绪开朗了几分,促使我做出了向她倾诉心中积郁的决定,最终让我更快地走出了失恋的阴影。
因为第二次见到范鸟的时候已经快放寒假了,所以向她倾诉的信我拖到过完年之后才开始动笔。
在那封信上,我不仅说了自己向李苹表白被拒绝了,还说了自己曾经暗恋过陶东芝,把自己的感情经历向她交代了个底朝天;再加上寄信之前恰好在元宵节放假时见到了李苹,就把自己见到李苹的经过也写在了后面。
从家里把信寄出去,开学到学校的第三天中午,我就见到了范鸟,当时她正在万龙中学门口右侧的平方顶上洗头发,看到我从下面经过就叫住了我,说回信她放在班里了,问我怎么办,我说你去班里拿过来呗,她说好,让我等她一会儿,然后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等了大概五六分钟,范鸟才从学校里面出来,她还没有走到我跟前就先笑弯了腰,边笑边走边说:“快笑死我了!”我习惯性的笑了笑,心里却一阵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在乐什么,只好淡定的保持沉默。等到了我跟前,她扔旧十分欢乐的说:“我前天下午收到的信,看得我是不想笑也得笑,刚开始还是我们班主任的课,他走到我跟前我就把信给盖上,他过去了我就拿出来继续看,看一遍不过瘾,一下子看了三遍,边看边笑,笑死我了……”说到这里,她笑得说不下去了,缓了口气才收敛了许多,把回信递给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可苦恼啊?”我接了信说:“也没感觉有什么苦恼的。”她似乎不太相信,看着我说:“心里肯定不好受吧?”我想了想说:“也没感觉有多难受。”其实给她写信之前真的很郁闷,可是把信写完就好受了一些,等见到了李苹之后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了。她拿出梳子,边梳理看上去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边说:“肯定会影响你学习吧?”我笑着叹气说:“我学习其实就那样了,会就会,不会就不会,跟学不学没有多大的关系,能受什么影响?”她笑了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你还喜欢过陶东芝?”我感觉脸颊发烫,不答反问说:“你认识她?”她的样子变得十分有趣,像是在嫌弃我明知顾问,又像是有些嫉妒的说:“咱们学校的谁不认识她呀?”陶东芝的学习成绩极好,在初中的那三年里,学校只要举办颁奖典礼,就一定有她上台领奖的身影,不认识她的学生可能确实不是很多。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就只是笑了笑;她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善解人意的问我要不要先看看信,如果看完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当场问她;我总算聪明了一回,说拿回去再看,接着就有些忐忑地问她明天中午有没有事情,如果没事儿到时候请她吃饭;她让我别跟她客气;我生硬地解释说不是跟她客气,可能还有事儿要问她的;她就点头同意了,让我回去想想有什么要问的,然后跟我告别,不过还没有分开,她就又问我是不是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我不清楚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是飞霞偷偷告诉我的;她让我最好别打,说她同学打过去她爸都不让她接电话;我点头说好;她说有事找她可以写信,在门口随便找个人就能传给她,她们学校的人都特别好;我再次点头说好;接着就又聊了下去。
范鸟笑着说:“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胆子,敢给李苹写信说那些话,不过她那人吧,应该不会有事儿。”我点头说:“是没事儿,十五见到她的时候……”她打断我说:“你信上说了。”我却不管是不是多此一举的解释说:“你不知道!我在车上还专门看了也没有看到她,快下车的时候扭头一看,她就在我后面跟着!我问她车票买了没有,她先上的车,买过票了,后面上车的人比较多,路上没人收钱;我把钱给司机的时候她先下去了,等司机找了钱我就赶紧下车找她,结果又找不到她了;站在那里看了好久,车开走了才看到她往西去了桥头那儿,可能是买东西去了,我就想是就在那里等呢,还是先回家呢?想想还是先回家吧,书包搁家里就赶紧去了路边,等着等着李朋过去了,最后见到她也没能说上话。”她耐心地笑着听我说完,无奈的说:“你们两个真跟拍电影似的。”我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感觉确实很像编出来的。她看着我说:“要不咱们五一去南院找她吧?”我当然求之不得,急忙说:“好啊。”她认真地说:“就这么说定了!平常放假都赶不到一起,想见面都见不成……”说到这里,她突然做贼心虚似的低下了头,指了指我身后说:“我们班主任,我先回去了。”然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范鸟的回信写的比较潦草,至少我看得有些费劲;她在信上说没想到我的花花肠子还不少呢,她实在很佩服我的勇气,竟然敢向李苹表白;她认为高中并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大学才是恋爱的天堂,劝我好好学习,把主要精力放到考学上;告诉我说她只知道李苹是属兔的,生日是哪天她也不知道,有机会再帮我问问吧——给她的信上我问了她知不知道李苹的生日,还问了她的生日是哪天,回信上她就只说了这些信息,她自己的生日更是提都没提。
第二天中午,我赶到万龙中学门口的时候,范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问她怎么出来这么早;她说她还以为我生气不来了,打算再等一会儿见不到我就回去呢;我有些糊涂地问她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她反问我看了信不伤心吗;我说没啥伤心的,就是字有点儿草,看起来比较费劲;她说她写的够工整了,问我向李苹表白之后还有没有联系;我说李苹回信后我又给李苹写了封信;她问李苹没回信吗;我说我给李苹写信,李苹基本上就没回过;她义愤填膺的说好呀,看她写信怎么说李苹;我说你说她干嘛,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吧,就是担心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说不会的;我说是啊,元宵节见到李苹就还是好好的;她问我打算怎么办;我说先保持现状吧;她说真没想到我这么喜欢交流。
在一高外边吃过饭,她问我还有什么想问的;我说李苹的生日她不知道就算了,她自己的生日怎么也没说;她说她忘了,她的生日是正月初三,说出来也没意义,都在家过年呢,想聚聚都聚不成;我说我和她的生日刚好一个年头一个年尾,我的生日是腊月十六;她让我别自卑,说女生就该矜持点儿,要不然显得跟多轻浮似的;我说我一点儿都不自卑;我说的是实话,我或许缺少自信,却极少感到自卑,自从认识了她们之后,内心就变得越发强大。
快回到万龙中学的时候,我问她五一怎么去找李苹;她说放假的时候她是上午放假、我和李苹是下午放假,她先去拖住李苹,我放学后再去找她们,那样就可以玩半个下午再回家了;当时我觉得这个计划真的很不错,完全忽略了自己不知道南院的具体位置,所以跟她分别后,心里对五一见到李苹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