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琴音正在省城和经济特区闯荡,城市生活和工作的不易,使她逐步产生要继续高考的愿望。那边厮,山区公社里的李非正在酝酿一场针对缝纫机事件的报复。
自从琴音离开小山村,李非虽然没有从琴奶奶和琴母那里得到琴音的确切消息,但他找到了林前,从林前那里得知琴音已经到省城去了。李非本是县里的司机,接触的社会人士较多,辞职后承包鱼塘,又赚了些钱,算是公社里有头有面的人物。但是,却有人举报琴音收了他的缝纫机,导致琴音丢了工作,还远走省城。无论如何,他觉得这是十分丢脸的事。琴音在小山村时,以为李非是为她出头想报复,其实,李非从心底里是为他自己而愤愤不平,一直寻求报复的机会。
李非平时比较忙,经常往鱼塘跑,还要到公社和县里打探市场,让塘鱼卖个好价钱。即使如此,李非也从未放弃报复的念头,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报复的心理越来越强。平时,如果雇工们和他顶了个嘴,他会认为雇工欺负自己没太大的本事;如果市场上的塘鱼稍稍降了个价,他会认为市场专门跟自己过不去。久而久之,一切的怨恨,集中到一点,就是要尽快揪出那个写举报信的人,狠狠地报复。
令李非意想不到的是,这天,林前竟然提着一块猪肉到他家里来。李非何许人,岂能看得上一块猪肉?迎面便是一顿溪落:“琴音还没嫁过来呢,你就提猪肉来庆贺了?”
林前狡黠地说道:“我是来报信的。”
“报信?”李非立即来了精神,“莫非琴音回来了?”
林前摇了摇头,接着说:“是机会来了。”
“机会?”李非懊恼起来,“你能不能一下子把话说完?磨磨蹭蹭的象个波娘似的。”
林前压低声音说:“写举报信的人,我知道是谁,收拾他的机会来了。”
李非象捡拾到一笔钱一样突然兴奋起来:“谁写的举报信?”
林前神秘地说:“情敌!就是王志那小子!”
“王志?”李非说,“我也怀疑是他,但证据呢,凭什么说就是他?”
“证据没有,但凭直觉,我知道肯定是他。”林前语气十分肯定地说。
“你说是王志,王志也可以说是你,这算什么消息?”李非没好气地说。
林前听到李非如此说法,气不打一处来:“行!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人物,来找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糊涂!”说着,便将猪肉往地上狠狠甩去。转身,扬长而去。
没想到,林前的这一举动,还真触碰了李非的神经。他跑出门外,拦住林前:“我跟你开玩笑的,何必认真呢?”
林前看着李非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消下气来,回头又转进李非家门。李非又是泡茶,又是陪不是,弄了半天,两人才又开始心平气和地谈起事情来。两人商量好了一个报复计划。
再说王志,王父担心改革开放后接班的政策有变,正处心积虑地想让王志提前接班,免得夜长梦多。王志听说可以接班,甭提有多高兴了,天天都去串门,找同学,找朋友,恨不得越多人知道越好。当听到路上熟人夸奖他:“哇,你看人家王志就是有出息,都准备接班到粮站上班了。”王志觉得自己走路的姿态就像王子一般,满街都是羡慕的眼光。心情好,神飞扬。
再说公社广播站的站长,自从琴音离开后,他总怕有琴家人因此来找他评理、算帐。好在许多时日过去了,什么情况也没有,心里开始放松起来。这一天,李非忽然找到他,说多亏了你们广播站的广播呀,才有我李非的今日。站长高兴得眉飞色舞。李非热情地邀请站长无论如何要赏脸,喝一杯,接受感谢。
晚餐就在李非家里举行,除了站长,还有雇工、公社的干部、生产队的领导。晚餐可丰盛了,有猪肉煲咸菜,清蒸塘鱼、猪杂、鸡肉、鸭肉,等等,农村人平时根本吃不到。
李非说,全凭公社广播站的广播宣传,才有今天的鱼塘盛况,收入高了,为了感谢广播站站长,今晚特举办晚宴,请大家喝一杯。席间,还取出当司机时在省城买来的客家好酒。
站长是晚宴的主要嘉宾,敬酒的人特别多,一会儿是李非,敬一杯酒,满上,干杯;一会儿是林前,敬一杯酒,满上,干杯;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好几轮下来,站长连连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胜酒力,我不胜酒力。”
李非说:“我们的站长可谦虚了,其实他的酒量在全县都是数一数二的,我在县里做了那么久的司机,还会不知道吗?”
站长喝了些酒,也许想验证一下李非所说的全县数一数二的美名吧,又开怀畅饮一番。
喝得兴致,话也多起来。站长说,你们谁要想象李非一样发财,就得找我们广播。李非接着站长的话,又称赞站长在公社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谁听话,谁就行,谁要不听话,谁就死得惨。站长连忙解释,在公社不行,但在广播站,绝对是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李非附和说,大家今后要有什么事情,就找站长,什么事都能摆平。
人总是喜欢听好话、奉承话。这不,站长听了李非的话,也喜不自禁地说,没问题,找我,哈哈。
李非接着说,比如上次,王家人找到站长,让站长开除一个广播员,站长二话不说,直接给开除了。站长哈哈大笑:“那当然,那当然,谁让那播音员甩了人家儿子,我就能帮他摆平。”
说到这里,李非站了起来,话锋一转,逐个桌子地转起圈子来,问在座的大家都听清楚了没有,王家人因为播音员不肯嫁他,站长便替王家公报私仇,听清楚了没有?听清楚了没有?
站长虽然喝多了,但还算没有糊涂,连忙带着酒气解释道:“也是他儿子写了匿名信,我才顺水推舟处理的。”
“那得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啊?”李非故意大声问道。在场的公社干部,还有雇工,也都窃窃私语地议论起来。
“没有,没有。”站长终于清醒了起来,站起身来,想走开,但已经喝得连方向都辨认不清楚了,哪里走得了呢?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便开始“哇、哇”地吐了起来。
林前向着站长的方向呸了一声,又嚷了一句:“真丢人!”在座的人也都纷纷谴责起站长来:“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