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我拍拍胸脯松口气。
不受宠太好了,安全第一。天知道皇帝有没有花柳病!
这么看来,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很舒服很安全的啊。
“蓓蓓,快点儿,等你哪。”
“知道啦。”
我拿着旧钥匙去捅旧锁眼儿。我们这栋办公楼不知道从哪里租来的,要没有个百八十年的历史我情愿自掏腰包请客吃饭。杂物间在最里头一间,走廊里暗得像是天要黑了一样。这屋里有我们搬进来后堆放的东西,还有这楼里原来就堆放的一些旧桌子、旧椅子。
咔的一声响,锁开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传开来,遥远而悠长。
那是我在那时候听到的最后的响动。
我抬起头来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全是雪。
这是怎么了?这是哪里?
就像看电影,眼前许多人影晃过去,许多人说着乱糟糟的话,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可是意思却明白。
一个尊贵娇宠的女孩子,长成了少女,然后出嫁……铺天盖地的红色像一片海。红色很快变成了黄色,又变成了青色,再变成白色,最后变成了淡漠的空洞的没有颜色的世界,沉默、清冷、漠视、冷遇……
忽然身后有人跑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扶起我,一脸惊惶地问我话。她说的话叽里咕噜的,我应该是听不懂,但令人奇怪的是,我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说:“娘娘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
我是做梦吧?可是这里真冷,冷得吓人,到处都是雪。
扶着我的女孩子又说:“您没穿厚衣裳,也没披斗篷,在这雪地里逛什么?快进屋去吧。”
娘娘?好奇怪的称谓。我看着那个扶我的女孩子,她的头发乌油油的,编着条大辫子,穿着青布棉袍子,外面罩着件鹅黄色的硬绸背心,领口和边襟上滚着老槐叶绿的牙边。神态、打扮以及说的话,都绝对不是我所熟悉的。
“娘娘,快进屋吧。”
屋?好大的屋……
我看着那间屋子想着:嘿,我什么时候遛到故宫来啦?看这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这怎么能是住人的屋?这肯定是哪个供人参观的景点吧。
我像个傻子似的被扶进屋里去。屋里还有两个女孩子,打扮都差不多。一个替我脱下沾了雪水的衣裳,另一个将炭盆挪到我身边来。刚才扶我进屋的女孩儿拿布巾替我擦了手,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
这个手巾是什么材料的?这个茶杯又是什么瓷的?
这间屋子是什么地方?她们是什么人?我是谁?
“娘娘,您好些了吗?”
她们还是说着那种奇怪的语言,我张了张嘴,令人惊异的是,我自己发出的,也是那种语言——叽里咕噜的,意思是说:“我没事儿。”
我怎么了?鬼上身了?那是我上了她的身,还是她上了我的身?
嗯?
看这周围的人和环境,好像是我上了别人的身……一个“娘娘”的身体。
“您一早就出去,到哪儿转悠去了?”
我心里惊疑不定,嘴却好像不是自己的,很自然地就说:“逛了半天,雪大都看不清走到哪里了。”
那些女孩子一起笑了,其中一个说:“娘娘迷路在别处还能说通,自己的院子怎么也能迷了路呢。”
另一人说:“太后娘娘打发人来说,请娘娘过去说话解闷儿。”
太后?
我看着眼前那个女孩子,脑袋发懵地说:“那我去不去啊?”
那个女孩子瞅了我一眼,似乎有点儿奇怪。
我不知道这话说得对不对,要不就是不符合这个身体平时的习惯。但她还是大着胆子说:“自然是要去的,虽然,虽然……”她咽了口唾沫又说,“太后娘娘这么疼爱娘娘,当然得去了。”
我摇摇头。我自己心里清楚,对着这几个人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再出去见更多的人?
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似乎是个妃子,要去陪太后说话?我哪儿知道该说什么啊?别一个不对劲儿,小命就没了。
“我不想去。”
那个宫女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还是乖巧地说:“是,那奴婢去回一声,说娘娘身上疲倦,可能着了凉,过去冲冒了太后娘娘反而不恭……这样说行吗?”
我觉得蛮好,让我自己想还想不出来这么完美又客套且挑不出毛病来的借口呢。
看看周围的一切,我不是在梦游吧?虽然我很想这么告诉自己,但我的确不是在梦游,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确认的。
“拿镜子来给我。”
另一个宫女端过一面铜镜。虽然是铜的,但是和我平时在电视剧里见到的铜镜绝对不一样,镜面光滑细洁,非常清晰。
我是瓜子脸,镜子里的女人是张鹅蛋脸;我刚过了夏天晒得像只黑皮猴子,镜子里面的那个女人皮肤很白,没有皱纹没有雀斑没有眼袋没有黑眼圈;我是一头晒黄烫焦的头发,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很长,而且漆黑发亮;我的眼睛小而她的眼睛大,我嘴唇大而她的嘴唇小。
必须承认,单就外观上看,我占便宜了,这个女人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年龄,皮肤白皙,身材很好,相貌甜美。
但我还是喜欢自己的身体。
我怎么变成她了?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变回去?
我挥挥手,那个宫女知趣地拿走了镜子。
这么多年的小说绝对没白看。“穿越”这回事,是不讲逻辑和道理的,而且有一个必然定理——
看人家穿越不吃力,自己穿越累断筋。
还有一条更加要紧:劝君穿越且莫笑,自来穿越无人回。
呼!还好,我家老爹老娘已经上天堂享清福去了,不然的话,光是想念他俩我就要难过死。
旁边有人递东西给我,“娘娘,手炉。”
我愣了巴叽地张开手,那个宫女在我膝上放了一块锦毡,将一个八宝形的漂亮玩意儿放在我的膝上。用手一摸,还真的很暖和。
这个东西我还有点常识,应该是铜做的。不过上面的缂丝啊,盘花啊,镶宝啊之类的花巧太多,让人看不出原本的材料来了。
“娘娘,今天梳个什么样的发髻呢?”
我想了想,说:“简单点儿吧。”
这应该是个日常问题,不知为什么那个宫女却松了一大口气。还真别说,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妈之外,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帮我梳头。那手势那手法,一看就是专业的,动作轻柔,一点儿都没扯疼我,还很舒服。
屋里面很静,静得有点儿不太自然。
咱从小就在城里生城里长,车水马龙昼夜不息,耳边从来没有这么清静过,突然处在这么静的氛围里,反而令人有种不自在的眩晕,身子坐在圆凳上直打晃。
可以看出来宫女还有这个女人身上都穿着旗装……呃,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反正不能就姓娘叫娘,大小得是个嫔妃。穿越到皇宫了,这会儿应该是清朝吧?
还好还好,清朝怎么说也离得近一些,而且是个相对和平的年月。要是把我搁到三国两晋南北朝,或是五代十国兵祸不断的时候,那就要命了。不过,现在是清朝的哪一代呢?可千万别是自咸丰往后的晚清,那会儿的日子可是大大的不好过啊。别的不用说,后宫有个慈禧,外面又有八国联军,要真是那时候,我还不如赶紧找根绳子来吊死痛快。
这个问题也好解决,不用很白痴地去问人现在是什么年月哪个皇帝当政,有别的办法解决。头梳好了,我坐在那儿无所事事,那个宫女正要打开一个捧盒,我说:“拿几个铜钱来给我。”
那个宫女露出疑惑的表情,却没反驳。她恭顺地屈屈膝,去了不大会儿,她又回来,把一个手绢包递给我,里面有几枚铜钱。
我拿起一枚来,圆钱方孔,上顺下治,左宝右通。
顺治宝通?
啊,从右向左读,是顺治通宝!
顺治年间啊?还好还好。
虽然对历史不太熟,但是怎么着也看过两三部清宫戏,还算知道一点,这个皇帝很短命,二十来岁就死了。他的后宫嫔妃嘛,最有名的就是董鄂妃,和皇帝爱得那叫一个真挚热烈啊!结果她一死,皇帝不久也死了。
也有传说那个董鄂妃其实是秦淮名妓董小宛,这个说法应该是荒唐了点儿。另外还有关于这个皇帝的野史,说皇帝不是出天花死了,而是出家了。
呃……我一思考就习惯性地将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现在伸手到了耳朵旁,只摸到了冰凉的耳坠。
头发都被盘了起来,没得绕。我只好去摩挲那个手炉。
顺治后宫里……的娘娘,这是我目前的身份。
那我是谁呢?
我本能地觉得肯定不是那个有名的董鄂妃。
一方面是直觉,就是觉得不可能。还有就是……刚才那个好像很聪明的宫女,现在去太后那里回话的那个,她说太后娘娘打发人来请我去说话解闷。
董鄂妃因为专宠什么的一系列原因,应该是很不招那位有名的孝庄文皇后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孝庄太后的喜欢,请过去一起说话解闷?这个……
这个待遇,应该是和孝庄太后比较亲近的人才有的待遇吧?
这么说来,难道我也是蒙古来的那些不受宠的妃嫔之一,和太后是亲戚?这样一来比较说得通。
很好很好,我拍拍胸脯松口气。
不受宠太好了,安全第一。天知道皇帝有没有花柳病!
这么看来,只要不露出什么马脚,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很舒服很安全的啊。
那个宫女见我把玩着铜钱,就将刚才放下的那个捧盒打开,朝我一晃,我心里哗一声,眼立刻直了。
好多,好多……好多……珠宝!耀得我的眼都花了!
我根本叫不上来名目,也不认识是什么材料做的,可是看到的一瞬间我就认定了两个字:值钱!
那个宫女看我没有什么表示。把那个盒子放下,又打开一个,同样的珠光宝气,耀得我的眼发花。
天哪天哪,好,好多,好值钱……
看那个宫女还预备再从妆台里拿盒子打开,我赶忙摇摇手,不行了,太刺激了,再看的话我怕我会当场脑溢血啊。
那个宫女的手在一排钗啊花啊的中间掠过,用探询的目光看着我,我赶忙指了指一朵颜色最素的珠花,解决了问题。她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
她把那朵不知道是宝石还是珠玉做的珠花插在我头上,又拿了两朵绒线制的头花要替我戴上,我摇摇头,下巴抬抬,示意一朵就行。
嘿,我已经苦中作乐地YY开了,我小时候的人生理想,就是饭来我张口,衣来我伸手,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想不到这个理想居然阴差阳错地跑到古代来实现。
那个知情知趣、替我想了借口应付太后的宫女回来了,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过来屈膝施礼之后说:“娘娘……太后娘娘还是请您过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声说:“你看……太后娘娘是不是心情不好?或者……是不是有点儿生气?”
那个宫女也放低声,其实旁边也没别人,但是人一心虚就会本能地低声屏息。
“娘娘放宽心,依奴婢看来今天太后娘娘的心情还好。娘娘不用想太多,怎么说您也是太后的亲侄女儿……”
太后的亲侄女儿!
我霍地站起身来,耳朵上的两个坠子前后乱晃动,坠得耳垂松一下紧一下的。
太后的亲侄女儿,又是顺治的老婆,那就是……
是顺治娶的第一个皇后,没两年就被废掉的那个!
电视剧里看来的,她是孝庄太后亲哥哥的女儿,好像比顺治小一点。小一岁还是两岁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这个女人的命是很苦的,顺治从开头就没喜欢过她,没结婚的时候就想退婚,结婚后她等于是独坐冷宫。后来顺治终于折腾了老大的动静废了她的后位,将她降为静妃,赶出了坤宁宫,不知道撵到哪个偏殿去住侧宫。
我看看这间宫殿,虽然去逛故宫的时候我没仔细看,但这间绝对不是坤宁宫!
心里有点儿感喟,又有点儿怅然失落。
得,上了一个皇后的身,结果一转眼发现是个废后。就好像捡了一个相当高档的钱包,可是打开一看却发现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的感觉一样。
居然已经废了……
“娘娘,娘娘。”那个宫女小声催促,“是不是现在就动身过去?”
看样子不去不行,可是我连跟前这个宫女叫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太后那里想必人更多脸更杂,我谁也认不出来可怎么办?
那马脚不但会露,恐怕还会大露特露。
还有,见了太后,应该怎么行礼、怎么问安啊?难道我跟她说“HELLO”、“你好”?看清宫戏的时候看过就算了,光记得那里头的人不分老幼高低,见人就喊“吉祥”,那肯定不行。
宫女们已经将外出的行头准备上了,高底厚帮的鞋子,翻着白色绒毛的连兜帽披风。奇怪的是这些披风和我身上的衣服好像是从来没穿过的样子,离近了可以闻到一股味道……是长期收在衣箱里不见天日的味道。
烟青色的斗篷面料是黯淡无光的,看起来有种凄凉的感觉。当然了,估计现在这位可怜的皇后……咳,现在是我本尊,被废之后没有以前的风光,什么明黄鹅黄大红的那些颜色肯定是不能穿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衣服……但是更可怜的是我啊,眼看就要露马脚了,怎么办?
后面宫女的催促声听起来简直像在催命,“娘娘,快走吧。”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娘娘,你快去死吧。
我磨磨蹭蹭地出了门,路上的雪被扫到了一边,过来一个小太监,腰一弓,胳膊一抬,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人拐。
这种情况在这个地方一定很常见,大概还有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让人来做垫板,上车上马什么的。
我有点儿不大适应,手慢慢地伸过去扶住他的胳膊。感觉这个小太监穿得也太薄了,棉袄薄得好像只有一层夹布似的。
外面真冷,但是人打了个哆嗦之后反而精神多了,不像在屋里面那么闷闷恹恹的样子。
“娘娘,当心路滑。”
穿着这种以前只在电视电影里看过的“花盆底”鞋子走路,而且是走在下过雪有点儿上冻的路上,真是高难度的动作呀!一旁的宫女和小太监也不轻松,虽然他们不用穿这个鞋,可是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我怕摔,他们是怕我摔。
孝庄太后应该住在慈宁宫吧?好像清朝的太后都住那里。是不是史实不知道,电视都这么演的嘛。我没走过这条路,绝对没有,但是到了路口,我却下意识地知道应该往左,而不是往右。
嗯?听说即使大脑在走神儿罢工的时候,身体自己也会有习惯性的反应动作。就像是骑自行车,每天骑每天骑,骑车的时候十个人里九个都在想别的事,但是不妨碍身体的动作。
这是不是也是其中一种?
从这里到慈宁宫离得不远,往前直走左拐,直走,再左拐……
慈宁宫。
嗯,这三个字我认识。
目前的问题是,那个孝庄太后我不认识!不过按理说,应该不难认出来,毕竟后宫她最大嘛,看着年纪差不多,打扮差不多,坐在正中间的,肯定是孝庄无疑!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太后好?可是从另一方面说孝庄不但是这位废后的姑妈还是婆婆,是不是要像电视里那么问一声皇额娘好?
太后宫里会不会还有其他妃子什么的要打招呼?我能认识谁是谁吗?她们的脑门儿上又不会凿着某妃某嫔的字样来供我一一辨识……
上台阶的时候我松开了小太监的手,高底鞋子上台阶,还穿着很厚的衣裳,在活动不方便的大冬天,刚下过雪,台阶上肯定多少有点儿冻冰。我对这种衣服、鞋子不熟,对这台阶也不熟……
一系列的外部原因拧合在一起发生作用,最终推动并催化了顺治十年的冬天后宫里一场没惊动几个人的小小变故。
我一脚踩滑,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脑门儿不知道在什么东西上磕了一下,疼得我当时眼前就一阵昏黑。
“哎呀静妃娘娘!”
我还是很清醒的,最起码我知道有人七手八脚地把我扶起来架进屋。屋里很温暖,有好多人在座。也算因祸得福,我不用向太后行礼了,也不用和其他人打招呼了。眼前花花绿绿地晃动着很多人影,红的黄的金的银的光点光斑像许多蜜蜂,嗯……或者说是像许多苍蝇在我眼前乱晃。
我被直接架到了后面,放到一张床上,然后又听见嗡嗡嗡的女人们的声响,喊着“传太医”“拿药酒药丸来”“快快,快让她躺平,把领扣子松松”等等,不一而足。
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情、几个是假意。
我只是现代一个很普通的职业女性,对这些后宫啥啥的没常识也有看电视,按说这里应该是你死我活个个跟乌眼鸡一样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一句话往往可以听出两重三重甚至N重意思来,就看你怎么理解。
“静妃,静妃?你觉得怎么样?”
我慢悠悠地睁开眼,一个徐娘半老的美人正俯身看着我。看得不清楚,好像皮肤很白的样子,头上戴满珠翠,身上穿着件颜色暗沉的缎子衣服,绣满了精致花纹,绝对的贵妇。
太后?太妃?嗯,太后的成分应该占到百分之八十。要知道太妃和我一无亲二无故的……
我拿不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干脆呻吟一声,又鸵鸟似的闭上眼装晕。
“太后娘娘,药丸拿来了。”
“快倒温水来,给静妃服药。”
嗯,是太后,没猜错。
黑溜溜的药丸递到嘴边,我吃了。一块温暖的手帕在我脸上额头上擦来擦去,上面的香味儿熏得我的鼻子痒痒的直想打喷嚏。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我还以为可以见识一下传说中悬丝诊脉的奇技奇观呢,可惜没有那么花巧,不过是拿了一架丝绢的屏风挡了一下脸,手从绢布中伸出去再用绸子盖住,让太医把一把手腕就结了。
“真是……这孩子还是这么冒失。”太后叹口气,“行了,你们散了吧,我也乏了。”
外面站的女人们躬身答应,然后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衣裳摩擦和首饰流苏碰撞发出来的声音,没多会儿工夫就走了个干净。
“阿蕾啊,你打算一直装睡吗?”太后坐在床前,淡淡地开口。
被看出来了。阿蕾是叫我的吧?
我没办法再装,只好慢慢坐起来,撑着脑袋含含糊糊地说:“给太后娘娘请安。”
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心里像打鼓似的。
“行了,”孝庄太后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阿蕾啊,难道你下半辈子就天天赌着气过日子吗?”
我不知道该说啥,只好闷声大发财,头一低,啥也不说。常言说得好,沉默是金啊。
不过孝庄太后这会儿倒是很像个姑姑的样子,刚才当着人就称静妃,现在人走光了就改叫名字。阿蕾?是这个废后的小名吧?
孝庄太后的手伸过来,手指白皙柔嫩,套着两个黄澄澄的镶宝指甲套子。这东西我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真的是很……很精致啊。可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前头尖尖的好像凶器,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我一动她再一动,这指甲套子划在我脸上,一准儿破相!
好在她不是要破我的相,只是把我的下巴抬起来,左右看看。我的目光一直朝下垂,不敢和她的目光对上,恐怕会露破绽。
“可瘦多啦,这些天都吃什么了?”
我扁扁嘴,还是不敢吱声。
“别这么委屈巴巴的,陪我吃饭吧。”
得!更要命了!
“不用了……我还是……”
孝庄太后压根儿不再理我,站起身来说:“传膳。”
一边过来了两个宫女搀我,一个是跟我从那边侧宫里过来的,一个是孝庄太后宫里的。嗯,果然跟着太后的就是不一样,打扮都比跟着我的要强多了。
慈宁宫的人办事的效率就是高呀,这话才刚说过,饭桌就摆上了。好多的盘子碗碟,各种食物的香气,本来我不觉得饿,可是这味道一闻,我就觉得自己饿了,而且是极度饥饿,恨不得吞下一头牛。
但是这头牛也有可能反过来一口吞掉我。
这不是没可能的事情。要是我露了马脚,被太后怀疑,然后再试探逼问……下场不就不言而喻了吗?
真等到坐下来开吃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要露马脚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旁有太监和宫女先上来尝菜,银筷试毒。接着太后指着中间一道烤肉说:“阿蕾喜欢吃这个。”马上有旁边伺候的人过来,拿竹片把那肉削下几片来,夹到我跟前的小碟子里,我只要闷头再夹了肉片送进自己嘴里,基本上就没什么事儿了。
这边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孝庄又说:“奶茶也不错,你不是最喜欢喝吗?”
我是挺喜欢喝奶茶,可是喜欢喝的不是这个。我喜欢珍珠椰奶,还有午后红茶……可不是喜欢这个有点儿油腻肥白的……奶茶?
可是不喝恐怕不行吧?孝庄太后还真了解这个废后,爱吃什么爱喝什么都了如指掌。那我出错的几率也就大大地增加了一成。
不过真喝到嘴里,感觉倒还不错。热烫口感让人可以忽略其中的膻气,虽然看起来油油的但是喝起来倒不腻,喝完一碗,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鼻尖微微发痒好像要冒汗一样。
看起来孝庄太后还是很维护这个侄女儿的,虽然同意顺治皇帝把她废掉了,可是依然对她很亲热很照顾,这个陪吃饭的殊荣满皇宫里数一数,能得到的人也寥寥无几吧?
饭吃得很快,桌上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又撤下去,孝庄太后的胃口一般般,吃得不算多也不算太少。
饭桌撤下去,茶又端上来。
“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是不是再加一句谢太后关心?
不过没容我再加一句话的工夫,太后又说:“你的份例,我已经吩咐过内务府,还比照以前一样。”
这次真得道谢了,我小声说:“谢太后关心。”
“你啊……”太后不说话了。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也比以前懂事多了。”
咦?爱答不理还叫懂事,那以前的废后是怎么个不懂事法儿啊?难道是见人就鼻孔朝天,动辄要上房揭瓦的类型?
真是好奇啊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