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尔肯与老乔治的对峙之后,佣兵们再也没有在酒馆见过老乔治。夏奇也不得不少给自己灌点马尿,好去应付那些本该由老乔治招待的客人们。如果不是还有人能看到他在晚上回了家,人们都还以为他步上了神父他们的后路了呢。
而这件驱使着老乔治东奔西走的事情,自然是那七位少女的下落。
老乔治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点上了蜡烛,先是将桌上的那张名单上的几个名字打了勾,再是取出了包中新写的笔记,按照顺序整理好了起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见鬼,我就该让夏奇那小子来干这活计的。他可才是专业的。”
但也他只能想想了。就在开始调查的时候,他就找过夏奇,但被一口回绝了。
一张张笔记被翻阅着,被誊抄着,上面所记录的故事被重新按照时间顺序整理了起来。
这真不是人干的活。老乔治活动了下胳膊,继续开始誊抄着那些笔记。六个月了啊,谁还能把那个时候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有不少镇民都死了。
第一叠笔记被整理完了,这些笔记上的是舞女们的记忆。按她们的说法,镇上的舞女一直是她们几个,从来没有过新人。更不要说什么落魄的贵族少女了,连个城里的难民少女都没有过。
老乔治蘸了蘸墨水,把手伸向了下一叠。这一叠是属于镇民的,也是最厚的一叠。
他们是浆洗衣服的老妇人,烹饪食物的厨师,更多的是那些在卢修斯手下熬制猪油的制蜡工。他们是一群可怜的囚徒,一群只能在这个圣光笼罩的笼子里煎熬着的倒霉蛋。因为只要一离开哈姆雷特,那被腐化的土地就会侵蚀着他们,将他们的大脑搅得千疮百孔。但他们也是步行骑士,杀猪小子和防疫修女们的家人,也是这些职业者们依旧选择为哈姆雷特而战的理由。
在他们的记忆中,在城市沦陷的第一个月里,哈姆雷特的镇门从来没有打开过,更不要说接受什么难民了。如果不是最后在农田里找到了一种可以吃的药草,镇里人早就饿死了。
下一叠是最薄的,是镇上那些职业者们的。十三张来自十字军步行骑士们,十张来自防疫修女们。
在他们的口中,整个镇子只有车行老板在第一个月里出去过了两次。一次是继承人到来的前七天,一次则是五天之后。但没人看到他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什么。
老乔治在笔记上写下了这两个日期,然后将那个较晚的日期圈了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日期就是签订那张契约的日子。
这和福尔肯女士说的一样。车行老板出去过两次,第二次带去了契约。
但问题是,为什么只有职业者们能够想起这件事?只是巧合吗?还是……我们的记忆都被篡改了呢?
老乔治给自己倒了杯酒,将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名单上的最后十五个名字上:卢修斯和他的杀猪小子们。
现在,这些还在下水道中的家伙们就是老乔治唯一没有问过的了。
如果是真的有人篡改了我们的记忆,那么这个手法,也太过拙略了一点吧?虽然我们之间从来不聊那一个月中发生的事情,但只要荒野上的那些难民跟我们一对峙……
被举到半空中的酒杯僵住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升了起来。老乔治的脑中突然想起了那个被吊死的男孩,那个带着恶臭冲入他酒馆的暴徒。
如果……卢修斯不是因为他死去的儿子呢?如果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呢?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偏见,而是为了杀人灭口呢?
不,不会的。这只是巧合吧?嗯,这是巧合。
“咣!咣!”门被敲响了。老乔治放下了酒杯,慌忙将桌上的笔记打乱,才走到了门前,开口问道:“这么晚了,谁啊?”
“快点给咱开门,这玩意重死了!”是老铁匠的声音。
老乔治松了口气,拉开了门栓。还不等他拉开门,铁匠就抱着个木箱子挤进了门,慢慢地放在了地板上。
“喏,车行里的,教堂里的,还有修道院里的,那一个月里的文档都在这里了。还有这个,田里草药的标本,没想到当时嬷嬷还有心思做这玩意。”铁匠掀开了盖子,将四排玻璃瓶带着架子拎了出来。“怎么样?我看你一天到晚都在到处找人问,有啥子线索不?”
“别提了,啥有用的都没有。”老乔治往书桌的方向努了努嘴,“让我瞅瞅你搬来的玩意再说吧。”
“行,那你忙,我先回去睡了。真是劳碌命,本来以为能休息了,结果那个小丫头片子忙活着给猎鹰团做装备呢,修修补补的活计还是得我干。”
和来得时候一样匆忙,铁匠将门摔上就离开了,只留下了老乔治和那满满一箱的文件。
老乔治将箱子里的文件搬了出来,首先是车行里的那叠。
在那第一个月,镇民们曾经推举了五个人组成了一个自治议会。而这五个人就是老乔治,铁匠,车行老板,嬷嬷还有神父,也就是在那张契约上签字的人。
车行老板,走南闯北,经验丰富,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当时就监督着老乔治分配食物。但那叠文件中却没啥实质性的玩意,除了一张和福尔肯手上没啥两样的契约副本。
老乔治将他放到了烛光之下,仔细地检查了下条款和印记。没错,就是那张契约的副本。但这张契约怎么会在这头老驴手里,我才是那个招工的人啊?这张契约铁定要放我手里啊,不然要是市政厅来查,拿不出我肯定要倒大霉的啊?除非……我和他都忘了这回事?
他将这张契约副本放到了边上,打算明天去找福尔肯,看看两张契约上的撕痕能不能吻合。
第二叠是修道院里的,属于那位精通医术的嬷嬷。在那个月里,就是她负责找人试毒的。而这叠文件中,最厚的那一本就是当初试毒的实验记录本。老乔治硬着头皮看了几页,然后就把这本笔记本放到了标本架的边上,他记得和那群海盗一起来的有一位女巫,或许她能够帮自己这个糟老头子看看吧。
最后一叠是属于教堂的,是由那位神父撰写而成丧葬记录。四十八个死于试药,十二个自杀,一百零五个死于强盗的袭击,一共一百六十五人,差不多是当时镇上一半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