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孤独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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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童年 1

我的童年就摆在这里,参杂着别具一格的忧伤,我挺起瘦弱的胸膛,在旁人的讥笑里显得弱不禁风。

——

爸爸妈妈的争吵常常发生在早晨或者夜晚,时而激烈时而微弱,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我爸爸才会在家。我妈妈觉得爸爸为这个家庭付出的太少,而我的爸爸也觉得妈妈不够远见,他们习惯于各抒己见,把各自认知的思想强加到彼此身上,一致觉得自己的付出与努力得不到对方的理解。

我当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在树下和小伙伴们玩泥巴,并为此乐此不疲。我并不懂这些矛盾最终会带来怎样的恶果,更不懂有了嫌隙的感情还能维系多久。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妈妈满脸泪水的收拾行李,她的语气十分严肃,问我以后愿意跟谁一起生活,我讨好得扑到她的怀里,告诉她我愿意一直陪着她,于是她便带着我踏上了向南的客车,从此乡途陌路。

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跟着妈妈回到了她的娘家,而我爸爸就此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每到睡前,我的妈妈会语态忧怜的告诉我,她实在不堪忍受与爸爸的生活,所以她才会做这样的选择,每当她如此抱怨的同时,都会狠狠数落爸爸几句,以申明自己的正确性。

少不更事的我点点头,不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成年后我才慢慢明白,这意味着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看不到幼时与我朝夕相处的亲人,他们与我隔着几百公里,如同隔着几百个世纪,我很想念他们,但是我再也看不到了。

小时候我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只是跟着妈妈来做客而已,但我哪里会想到,我却要在这里度过我整个童年,孤独而又凄凉的童年。

我的妈妈把我寄托在乡下的大姑家之后,她也很快在我生活里消声觅迹了,因为她说她要去挣钱养我,而且必须这样做,她临走时抱了我很久很久,然后转过身去,不让我看到她眼角的泪花。随后我在我大姑住的小村落里,度过我余下的童年。

我的大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年农村妇女,她勤劳能干,行事果决。在这个家里处于绝对的主事地位,妈妈临走时解释了她为什么要带我来,又为什么要离开我,但我如今一句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她说大姑很温柔,叫我好好的听她的话。

大姑养了许多家禽,鸡鸭牛羊什么的,我童年的大多数时间是上学,吃饭,睡觉,除此之外就是照顾这些牲畜,比如说牵着牛羊吃吃草什么的,时间长了,人家都叫我牛娃小子。

可是牛娃小子不太想放牛羊,因为那里有烈日和荒草,我也不乐意下地去做农活,那里有蚊虫和农药。

但这不是最惨的,很多时候我都是孤独的,说起来我并不是属于这里的孩子,我有着不同的口音和习惯,而这里的孩子们恰恰很排外。

我常常牵着那头不太乖的牛,背靠在树上远远的看着他们,有时他们三五成群的从我面前走过,或吵或笑的瞟我一眼,我心里等待着他们中的某个人会叫上我,但是他们没有,即使偶尔有,他们也时常抱着偏见待我,然后慢慢把我排斥在这个圈子外。

那时网络和电脑还没有大片普及,一直流行的是一种插卡游戏机,就是游戏手柄,键盘,游戏插卡和电视组合在一起,只能够两个人同时联机。有人叫它主机游戏,也有人叫他是电视游戏,但许多孩子都跟我一样喜欢这个东西,因为它确实非常有趣。

但我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孤独,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

有天稻场上来了一个孩子,他叫小波,他把包括我在内的六个孩子叫在一起,说他的妈妈因为他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提高了一些,给他买一个游戏机作为奖励,他邀请我们一起去他家玩。

我默然的跟在他们后面,他的炫耀让我感到很羡慕,为什么我就从来没有任何奖励,我的成绩从来都是年纪的前列,我拽着我牛走到他家门口,年纪最大的孩子却发话了。

小天像个恶霸一样站在人群里环顾了我们一眼,喊道,“等一下,咱们这么多人,不要冒冒失失的去别人家,会让别人厌恶的。”

小波看了我一眼,会意的点点头,“哦,对,我妈妈也一直不喜欢人多。”

小天又说,“要不这样吧,这次咱们少点人进去,剩下的人下次再来玩。”

“好呀,可是这次谁该进去呢?”

小天看看了所有人,“我的年纪最大,我肯定是要进去维护秩序的,小星是小波的表弟,他也该进去,阿明,阿康和阿乐都是小波的同学,所以他们也应该进去,至于......”

然后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我,“那么就不好意思了,小伦你下次再来玩吧。”小天对我委婉地说,把心里的排斥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有点木然的呆站着,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目送他们走进去,那扇普通的铁皮门,却泛着黑暗幽森的光,好像是触不见的地狱一样。

我牵着牛来到草地上遥望夕阳,瓦蓝瓦蓝的天空铺着犹如火烧般的云,发红的阳光沐浴在我的身上,而我骑着牛走在田野的小路,再加上淋上了秋风而发黄的稻穗,这便构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画面。

那天夜里,天气很闷热,我睡觉的谷仓顶上溜进了几只老鼠,吱吱呀呀的叫着,我很害怕,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

到了后半夜,老鼠们不甘寂寞,在房梁上四处乱窜,其中一只跳到了我的床边,黑漆漆的深夜里,它的眼睛泛着绿油油的精光,好像在跟我宣示主权一样。

我们相视三五秒钟,我才忽然意识到,这是我的地盘,怎能由它放肆。我挥挥手,想把它赶走,可是它却像是吃了豹子胆一样,仅仅是退了几步,然后又开始盯着我,很快,梁上几只老鼠也认为我瘦弱可欺,也跟着跳了下来,它们不停的在我周围打转,肆意啃食着谷仓种的稻米,我害怕极了,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裹在被子中。

此后的几百个黑夜,我不止一次的想过要逃离这里,但犹如水面上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又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