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明华无比懊恼,她今天是连连触霉头,鸟屎没有落脸上,反倒是她自己给贴到脸上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出小花园是知行楼,一栋三层的不知道什么年代建造的教学楼,破旧的楼房外层密密麻麻全是爬墙虎,除了窗户还能看到缝隙外,知行楼就像是一个绿藤编织的大盒子。
她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是挺喜欢这种藤类植物的。在中原地区很少能见到这种植物,人们嫌弃这种植物对房屋有危害,只有极个别的老建筑才能零星寻觅到爬山虎的踪迹。
曹明华进一楼的卫生间,对着镜子一点点仔细洗去脸上的鸟屎。她审视镜中她的模样,白皙的肌肤,微胖的脸庞,修饰整齐的眉眼,薄薄的嘴唇,虽然不漂亮,可比着五十岁的同龄人,显的年轻很多。
她贴近镜子又看看眼角,她没有多数人都有的眼袋,饱满的肌肤几乎看不见鱼尾纹,这是她自豪的事情之一。她不喜欢使用化妆品,但是她皮肤衰老的速度没有同龄人快。她多次寻找原因,最后认定跟她微胖的脸庞和油性肤质有关系。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她年轻时候可是因为油性皮肤爱出痘痘伤透了脑袋。
曹明华无意中扫一眼肩膀,竟然发现她衣服上还有鸟屎。这是落上鸟屎的时候,因为隔着衣服她没感觉,她今天到底是走的什么运?接二连三和鸟屎过不去!还让不让人好好的活了!
一股鸟屎味涌上曹明华的心头,她明白这不是真的鸟屎味,而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无比懊恼的用冷水又洗去肩头的鸟屎,决定直接回家换衣服。
曹明华刚要拿起手机给忽忽打电话,说她回家不回店了,突然响起手机上的鸟屎,她咬牙切齿的跺下脚。脚下是她刚洗脸抨出去的水渍,她一脚踩到水渍上,地板砖和鞋底都有点滑。她的脚顺势向水盆下滑去,身体瞬间向下倾斜,曹明华一把抓住水盆台,她下滑的速度减缓,但还是一屁股坐到地上。
曹明华坐在地板上的水渍中,她的左手因为刚才抓住大理石的台面划出口子,鲜血顷刻顺着她上扬的手掌,向手臂位置下滑……再没有比今天更狼狈的时候,她看看右手,还好,右手没受伤。
曹明华让自己平静下,整理下思绪。她在大学校园里跟着医学部的学生,学了一丁点的摔伤救护知识。她先摸摸身体摔伤的位置,按压试试疼痛感,看看她还能不能动?她有没有摔骨折?如果摔骨折那此时便不能动,防止第二次骨折。
“哎,你没事吧?”
身后传来一声询问,她扭头看看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没事,我摔了一下。”
“你摔伤了可不怨我,我刚打扫好,地面可是干干净净的。”
曹明华愕然,这打扫卫生的阿姨,问她竟然是为了推卸责任,她还没说让她负责呢。
“没事,我有医保,我不会讹诈你,放心吧。”
自我检查下来,曹明华认为她并没有摔骨折,这会她还没感觉到疼痛。她抽回右腿,双腿屈膝,双脚用力,抬起臀部,右手拔住台面,一点点艰难的爬起来……
清理阿姨在她身后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上前搭把手。
曹明华并不埋怨清洁阿姨的言行,毕竟这个状况下,没有证人贸然出手帮人,就是给自己惹祸上身。太多的宣传教训,如果还没记性那才是死不改悔活该!
曹明华用清水冲洗左手的左臂上的血渍,划伤的口子已经止血,水冲洗后又有血渗出。她手臂在衣服上沾去水渍,拿起手机,一步一挪的慢慢走。
这片地区是LC区,有很多机关事业单位的家属楼,曹明华租的房子属于电视台的家属楼。房子离学校很近,房东是电视台的退休人员,去美国替女儿看孩子了。也算是机缘巧合,房东的老伴之前在学校的物业上做管理人员,她和房东老伴熟悉,他们去美国后便把房屋长期租赁给她。
租住的房屋是70多平方的两室一厅,租金是每月七千元。因为是长期租,她的租金现在看来是非常低的了。去年孩子出国,她住到孩子房间,把她住的那一间转租出去。租客是一位来上海学习法语的女孩,她收每月四千五的房租,算是房客分担了她一半多的房租。最近周围房屋租金都涨了,房东没有给她涨房租,她也没有给房客小姑娘涨房租,这一点小姑娘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曹明华女儿曹园这学期开学刚刚回国,住到学校新校区的宿舍。新校区离老校区相当远,曹园不经常回家住,她也就没撵走房客女孩。曹园特别厌烦家里有其他人,刚来上海时,母女俩还因为出租一间房的问题吵过架。可这次曹园竟然说“让那女孩继续住吧,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不容易”。曹明华很欣慰,孩子真的是出国一年懂事多了。
她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刚刚摔倒时还没有多少疼痛感,这会是越来越感到疼。房子在11楼,她庆幸有电梯,不然这个样子爬楼梯的话,真回不到家了。
曹明华疲惫的躺到床上,疼痛感越来越加重,她疼的想哭,突然感觉好委屈。在别人的眼里她很幸福,女儿争气,拿着退休工资,店又很是挣钱。可每每孤单无助的时候,谁能知道她有多心酸?
“踏雪寻梅并非有意……”
电话铃声响起,曹明华拿起手机,看到是女儿的电话。
“喂。”
“妈,你刚找有有什么事?”
“就是店里物业的事。”
“你声音怎么了?怎么这样?妈?”
“我刚才洗手摔了一下,这会在床上躺着呢。”
电话里传来曹园急切的声音:“啊,妈,你没事吧?严重不严重?妈,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不等曹明华说话,曹园挂了电话。
没有几秒钟,曹园又打过来电话,再次急切的问:“妈,你严重不严重?有没有去医院?”
“没事,就是穿高跟鞋的事吧,滑了一下,不严重。你不要回来了,新校区挺远的,回来要半天。”
“妈,你滑了一下我怎么能不回去呢?你是我妈,我不回去看你怎么行?我正好也没课,我现在正回去,你别急。有没有摔到哪里?用不用去医院看?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不想动那就等我回去,我陪你去,你先睡会吧,我正在路上很快到。”
“行,那我睡一会。”
“行,我挂了,你不用按了。”
曹园挂了电话,曹明华的心稍稍好受一点,疼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她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现在是她全部生命的支撑,她所有的动力都来源于为了孩子。
这两年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女儿出国后对她的影响,她也渐渐的明白了,女儿和她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不能绑架在一起。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心里清楚明白,她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着,才能更好的多挣钱给孩子花。可实际上她做的往往和想的不一样,让她完全不依靠女儿活着,她根本做不到。母女之间的关系,不是女儿需要她,而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根本离不开女儿。
曹明华拿起床头的止疼片吃一个,迷迷糊糊的睡着。
再睁眼女儿曹园坐在床头,正盘腿坐着看她。
曹明华赶紧起身向上坐起,问:“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曹园胖乎乎的圆脸笑起来眼睛更小了,抓住曹明华的胳膊顺势躺在她怀里。
“我见你睡着了就没再喊醒你,不然醒了还困,再睡不着多难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的厉害吗?倒底摔着哪了?”
曹园的亲密依偎和一连串的询问,让曹明华感到很幸福,幸福其实就是很简单,就是生活里的点点滴滴的小确幸,女儿的一个小动作一句话,比吃什么良药都管用。她抬起左手看看,手划伤的地方有点红肿。
“我的手划到大理石台子上了,刚开始有点流血,现在没事了。”
“啊,我看看。”
曹园吃惊的赶紧起身,一把抓住曹明华的手,翻来覆去的仔细看。
“我去给你清理下,再找个创可贴。”
曹园起身去找医药箱。
曹明华享受着女儿的浓浓爱意,任由她帮自己处理伤口,这不是简单意义的包扎,是母女情深的表达。
曹园一边处理曹明华左手的伤口,一边轻声诉说:“你还有哪里伤了?一块我看看,不行就去医院吧。你年龄大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多担心啊?你要想到你不好好的我就不能好好的,你为了我也的自己玩的开心,吃的高兴,不然我怎么办啊?我上课还的担心着你,还能好好的上课吗?所以,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曹明华笑呵呵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她和女儿的关系早在几年前都已经颠倒了,曹园絮叨的像妈,她反倒是像那不懂事让大人操碎心的孩子。
曹园包扎好左手,问:“你不是说摔伤了吗?我看看还有哪?”
“是右腿滑倒了,我抓住洗漱台,坐地上也不算是一下子摔地上的,还是缓慢坐下的,应该没事。”
“你侧身我看看。”
曹明华听话的向左侧身,让曹园帮她检查摔伤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