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惊天暴动
1954400000002

第2章 洪秀全大病一场(2)

洪秀全的一切记忆与思维都已消失了,他身上只有愤怒的热血在流动;他大脑里只活跃着一根复仇的神经,他根本认不出眼前是贤慧的妻子;他的双目被一层魔影遮住,任何东西在他面前晃动一下,他都觉得是在伤害他,他把赖氏当着发泄积闷的敌人,奋力摔过去。

“啊!”一声惨叫,赖氏跌倒在地,头部重重地撞在床角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赖氏尽全力喊道:“阿爸,阿妈快来!仁坤发狂了。”

可是父母远在厨房听不见。

洪秀全仰天大笑,摇摇晃晃走出卧室。

前面房里有两只鸡正在啄食。洪秀全如临大敌,对鸡大骂道:“你这该死的孔老夫子,有什么功德?有什么神灵?叫我们子子孙孙都来敬你,你给了我们什么恩惠?”

他说着起一把椅子,砸向那两只鸡。

两只鸡如往常一样正悠然觅食,岂料祸从天降,眼看椅子飞来,忽腾身而起,翅膀“扑扑”乱打,一下飞去门外,一路“咯咯”惊叫。

洪秀全趁胜追击,到了门口。

一只灰猫在门外晒太阳睡懒觉,忽然鸡叫声惊醒,它睡眼朦胧,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洪秀全便骂骂咧咧而来:“你这贪官污吏,是非不分,良莠不辨,只知鱼肉乡民,欺压百姓,我今日和你拼了。”说着就扑了过来。

灰猫见势不妙,一溜烟跑了开去。

洪秀全扑了一空,跌倒在地,无力再起了。

老父母跑出厨房,急得不知所措。

洪仁发。洪仁达正在田里耕作,闻讯赶了回来,见这般光景,慌忙放下手中的农具,飞奔向前,将洪秀全抬进卧室里。

老母见赖氏手捂额头,鲜血直流,忙找一块布条,给她包扎起来。

洪仁发见屋子里乱七八糟,桌子板凳东倒西歪,小弟病得一塌糊涂;赖氏受伤自身难保,不禁又急又忧,急出泪来。他手足无措道:“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功名没取到,倒把人病成了这个样子。”

洪仁达扫着地上的稀粥破碗,也带几分忧伤道:“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下地种田,家里多个劳力,日子也好过些,考什么秀才举人?庄稼人生就的摸泥巴果子,要想当官做公,恐怕没那福份。”

洪父道:“仁发,仁达休再埋怨。父母原以为你们兄弟间有识文断字的也方便些。不想仁坤读书入迷,放下先生不当非要去考什么功名,落得这般苦痛。做父母的,更不好受啊!”

洪母道:“老大老二,俗话说,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你们兄弟一场也不容易,要好生照护弟弟,不能让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才二十五岁,日子还长咧!”

洪仁发道:“仁达,你我今日起要轮流守护小弟,待他清醒时多给些茶水粥食。瞧他那傻大个子,几天不吃怎么行?他病得神智不清,发起狂来闹得鸡飞狗跳还乱打人。非你我这样的劳力,照护不了他。”

兄弟俩个抱怨忧伤了一阵,最后还是手足情意为重,决定不辞艰辛,轮流日夜守护病重的弟弟,并且请医生来,给洪秀全拿脉看病,对症下药,尽力治疗。

是夜,春雨绵绵,微风习习,正是不冷不热好睡之时。

洪仁发关了门,给洪秀全吃药喝水,盖好了他的棉絮。直到他呼呼睡去,自己也不由哈欠连连,这才吹灭豆油灯躺下。

洪秀全仍然高烧不退,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少,错乱的时候多。刚才他口干舌焦,浑身发热,幸而大哥给他及时喂水,他才感到舒适一些。他清醒了一时,有许多话要对大哥说,可是自己疲倦无力,发音都困难,只是嘶哑着嗓子对洪仁发道:“太难为哥哥了。”清醒时完全没有了发狂时的气力。

大哥睡下后,洪秀全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似睡非睡状态。

他感到自己又来到了广州街头,那美国牧师罗孝全正和蔼可亲地站在他面前。

罗孝全用流利的汉语道:“洪先生,你身材魁伟,天庭饱满,非凡人可比,日后必成大器。天父上帝派儿子到人间拯救苦难,不知中国谁是上帝之子?我看洪先生倒是吉人天相。”

洪秀全闻言心喜,刚说一声:“谢牧师指点。”不料他身子飘飘然离地而起。地面有一股推力将他送上天宫。哈!好快速啊!只觉得耳边风驰电掣,云飞雾散,不一会就到了天宫。天兵天将守在门边,也休想阻拦他。他一个筋头翻走十万八千里,落地时已到了一座硕大无比。面容模糊的佛像前。

洪秀全站在他面前只有他的脚背高,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洪秀全心想:这大概就是玉皇大帝吧!于是壮起胆子,扯嗓大喊道:“玉皇大帝,我也是天上人,为何将我贬下凡尘,受尽苦辛?”

这佛像大开金口,道:“孩子,玉皇大帝已寿终正寝,我是玉皇大帝的弟弟天父上帝,是天上唯一主宰,你就是我的弟二个儿子。我特意让你投胎到穷苦人家,是降大任与斯,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你暂且忍耐一时吧!你的天兄耶酥为拯救洋人苦难,不惜钉在十字架上,他自己失去自由,却让洋人繁荣昌盛起来。孩子,如今中国有难,你可是重任在肩啊!”

啊!这就是天父上帝?原来我是天子下凡,洪秀全恍若隔世,仰望这位天父上帝又是爱,又是恨;又是喜,又是怨。

他好生奇怪,既是父子,为什么自己只像天父身上的一根毫毛呢?为什么看不清这位天父的真面目呢?

天上的一切都是神秘的,让凡人莫测高深的。洪秀全以一种神圣的心情安慰自己,既是有缘在天,日后必超脱凡尘。

洪秀全惊喜未定,上帝用手指一弹,道:“去吧!孩子。”

洪秀全猛然跌倒,头在下,脚朝天地从天而降。

这回是头重脚轻,重心失控,四周风起云涌,手脚无依无靠,身不由己地如落深渊。

黑乎乎的地面已近在眼前,三米。二米。一米,就要撞得头破血流了。

“啊!”他惊叫一声,终于醒来。

“小弟怎么了?小弟怎么了?”洪仁发也被惊醒,来不及点燃油灯,便摸摸索索的问。

洪秀全吓得冷汗直流,头脑也不迷糊了,他擦了擦汗水,道:“小弟做了个怪梦。”

洪仁发道:“做了个恶梦吧?不然怎么会这般惊叫,真吓死人了。”

洪秀全一场惊吓后,气力倒增加了几分。

他回忆着刚才的梦境,道:“说是恶梦也不尽然,梦中惊喜交集,说不定还是个好兆头呢!”

“是兆头好,你这梦中一惊,说话倒清楚了,真是谢天谢地。梦见什么了,小弟,说给大哥听听。”

洪秀全一则病体虚弱,二则羞于启齿,便岔开话题道:“小弟肚内有些饿,请大哥来碗粥。”

洪仁发一骨碌下来,道:“粥给你准备着呢,我去给你舀。”他点然油灯,披衣就往厨房里去了。

洪秀全尽力大声道:“多夹几块辣酱萝卜来。”

这一夜,洪秀全惊梦吓醒,大汗已出,又吃了滚粥辣酱萝卜,病情便大有好转了,能够起床在家里走走,自己料理自己。只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不免有些痴痴呆呆。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官禄土布几十户人家都知道洪秀全功名没考上,气得发狂,与鸡猫相斗,有些人还以为洪秀全就这么疯了,大家都叹惜,好好的教书先生就这么毁了。

这一天,春日融融,洪秀全坐在门口晒太阳,日光直愣愣地望着随风飘拂的杨柳。

忽一人迎面而来,看着洪秀全惊异道:“哎呀!洪先生,你怎么这般模样了。要不是在你家门口,我还真认不出你呢。”

洪秀全缓缓地转过目光,想了一下,才站起来道:“彭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来人名叫彭参平,家住五马岭,三十多岁年纪,看外表是个不穷不富的人。他仔细打量洪秀全,不无惋惜,道:“洪先生,你怎么瘦得这么很?脸色煞白,眼睛也窝了下去。几年前你在五马岭教书时,好一副外貌。今日相见,先生已判若两人了。”

洪秀全叹口气道:“唉!世道坎坷,人生多磨,一言难尽。彭大哥,你那寿伯学业可好?”

彭参平道:“寿伯自从跟洪先生学了些时,已能识文断字了。现在帮我做点小生意,还得心应手。空闲时常之乎也者矣焉哉地念呢!”

洪秀全不无感慨,道:“学有所用好啊!”

彭参平见洪秀全神情困倦,于是告辞而去。刚走到村头,遇上五马岭村温秀才。

彭参平笑道:“温秀才,你怎么在此地悠哉游哉?还不回家去守老婆,小心野汉子将你老婆背跑口罗!”

温秀才怫然作色,怒道:“人不学,不知礼也!你我同住一个村,同饮一潭水,见面不问句好,倒说些疯话,可恼!”

彭参平赔礼道:“秀才勿见怪,小弟平日爱说几句笑话,不想犯了秀才忌讳。恕罪恕罪。”

因洪秀全病倒,温秀才才到官禄干来代课。

温秀才见彭参平如此大礼,连忙笑道:“兄弟为人诙谐,只怪我迂了。你到此有何贵干?”

“走村串户,只不过做些小买卖。秀才,刚才我路过洪家,见那洪先生瘦得不象人样。不知是何原因,从前生龙活虎的人,如今变得痴痴呆呆了。”

“兄弟孤陋寡闻了。那洪秀全三进广州,均未考取功名,故而昏倒在地。回到家一醒来便疯了。他大骂孔老夫子,还与鸡猫相斗,想是气得得了颠狂症。唉!人啊!就怕想不开哟!”

彭参平摇摇头,叹惜道:“好好的一个人,年轻体壮又有学问,就这么毁了。可惜呀!”

温秀才目送彭参平远去,便径直往村塾而去。

行不多远又遇冯云山迎面而来。

温秀才主动搭话道:“云山弟首次去广州应试,长了见识吧!想那高墙大院,衙门公差处哪是咱贫民百姓高攀得了?我温秀才年轻时也曾胸怀大志,通过了院试又有什么用?考不上举人,也只得教几个学生混口饭吃。”

冯云山心中有事,道:“屡试失败,仁坤哥急出一场大病,屈指算来已有四十多天了,不知他身体是否痊愈?小弟此时正要去看他。先生您忙,我告辞了。”

冯云山匆匆别了温秀才,直往洪家而来。

推开洪秀全房门,只听得他轻声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发时百花刹。冲天怒气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冯云山走近一看,洪秀全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在高桌子矮板凳之间端正而坐,面前放几本《三国》《水浒》以及其他史书。

冯云山喜道:“好了,仁坤哥身体好了。”

洪秀全猛然一惊,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急转回头,见是冯云山,这才平静下来,道:“云山贤弟突然而至,愚兄失迎了。”

冯云山不觉好笑道:“仁坤哥病了一场,怎么胆子也变小了?小弟话音不大倒将你吓了一跳。”

洪秀全再不像以前那么谈笑自如,面对表情活跃的冯云山,他也说不出一句开心的话。他一边给冯云山让座倒茶,一边叹口气,道:“唉,世道坎坷,人生多磨,病后我已清静惯了。”

冯云山坐下后,道:“仁坤哥刚才所读七绝诗,意境远大,字句不凡。只是,小弟如没记错,这是一首反诗吧。”

洪秀全声音缓慢,道:“对,这是唐末农民造反首领黄巢所写的述志诗。他平生最爱菊花,用菊花来隐喻抱负,既形象又有哲理。对我这个失意者,是可引以为鉴。”

冯云山道:“当朝者称黄巢此类人为贼,其实黄巢是个文武全才。可惜当时官场昏暗,无人赏识。”

洪秀全兴致大起:“世事纷乱,生灵涂炭,清王朝已是风雨飘摇。要么走岳飞之路,考取功名,精忠报国;要么步黄巢后尘,扯旗造反,杀尽奸佞。大丈夫是不会安居乡土,老死故里的。”

冯云山站起来,道:“好气魄,仁坤哥大病一场倒变英明了。”

洪秀全道:“不瞒贤弟说,愚兄多日昏迷不醒,是上帝将灵魂勾去了。我在天宫见到了天父上帝,他命我到九州来拯救人间苦难。”

冯云山惊异道:“这些果然是真。”

洪秀全神情自若,道:“信不信由你。”他抓起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了起来,冯云山随着他的笔锋念道。

手握乾坤杀伐权,斩邪留正解民悬。

眼通西北江山外,声振东南日月边。

展爪似嫌云路小,腾身何怕汉程偏。

风雷鼓舞三千尺,易向飞龙定在天。

冯云山赞口不绝:“好!有气魄,写得好啊!”

两人正写诗述志,大展胸怀,忽一人从背后大叫道:“好哇!光天化日,大胆妄为,竟要手握杀伐权。还想活命么?快快跟我见官去。”